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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乌兰格格奇原名叫“乌兰歌革旗”。几年前,她去祝姣曼家里玩,刘田园随口说,“你的名字要是改成格格奇就好了”。

    乌兰格格奇说,“满族皇上的女儿才叫格格,我算啥?”,话虽这么说,她越发觉得自己的名字别扭——“歌革旗”一听就让人联想到“歌颂文化-大-革-命的旗手”。

    祝姣曼说,“哥哥奇,还是改了吧,就我吧,嘴上说的同一个音,心里喊出的是大哥的哥。车间里的人都不喜欢你的名字,所以都与我一样,叫你哥哥。这算什么呀。假如你不叫这个名字,说不定安先生接管柠檬酸厂不启用张雪梅,反而是你。我觉得一个人的名字很重要,假如我不叫祝姣曼,兴许不至于今天这个样子。”

    乌兰格格奇虽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但毕竟是爸爸起的,她不忍心改。后来,再次去祝姣曼家,刘田园说话间又提到名字,说,“你出生的时候正赶上文-化-大-革-命,当时你的父亲也怀着一腔热血,所以才给你起了这个名字。事实上,他和全国人民一样,不知道文-化-大-革-命会带来什么,若是知道了,无论如何不会给自己心爱的女儿起这么个罪恶的名字。”

    这段话触动乌兰格格奇心灵,这才费了一番周折,把自己名字改了过来。她的改名动静大,影响不大,人们仿佛压根就不知道有什么改动,仍然“哥哥”地叫着,也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名字高雅了。

    乌兰格格奇的记忆中,父亲乌兰苛察是蒙古族人,四八年春,神府支队解放内蒙清水河地区时入伍,随后,该支队奉命护送一行首长到西柏坡。当时,党中央指派吉林省培训南下干部,同时下令从各部队抽调优秀干部,去吉林参加“管理城市”培训。神府支队还没离开西柏坡,乌兰苛察被派往东北。途中,乌兰苛察接到命令,“神府支队的北上同志随军南下,一边行军,一边接受培训”。

    于是,乌兰苛察跟随作战部队一路南下,途中遇到许多城市解放,神府支队的三位同志有两位留在南昌,唯独乌兰苛察没有接到命令,直到四九年春,四十八军一四三师攻下赣都,乌兰苛察才接到“接管赣都”的命令。

    一九六九年,乌兰格格奇三岁,懵懂记事,一个黄昏,爸爸被一群人抓了去。过了十几天,深夜,家里来了许多人说了些什么,乌兰格格奇不记得,只记得爸爸把枪从抽屉里拿出,当着众人对着自己脑门开了一枪,脑袋立刻炸开了。

    乌兰格格奇懂事后听妈妈说,造反派要没收你爸的枪,你爸说,他的枪是神府独立师师长王兆相授予的,师长说,你要离开部队到地方工作,这把枪送与你。记住,一个革命者到什么时候都不能离开枪,人在枪在!造反派说,不交枪就是反革命!我们要用革命的暴力缴械。你爸说,好吧,我要去问一下马克思,共产党人怎么啦?为什么要缴自己人的枪!说完开枪自尽。

    那时,乌兰格格奇还不懂悲伤,记忆最深刻的是爸爸开枪的过程,另一组画面是半夜妈妈抱着她去了荒郊野外,一根高高的火把插在地上,她看见爸爸躺在草席上,头上盖一堆乱草一动不动,妈妈说,歌革旗呀!你爸死了,喊一声爸爸吧。

    她没有喊,只是好奇地看着火光中几个人影,用铁锹把爸爸掩埋了。

    从那个夜晚,她就没回到以前的家,只记得妈妈抱着她坐在一辆马车上,走了很远的路。还是在夜间,妈妈抱着她走进一个农场。

    记忆中,农场有好多草房,妈妈和许多阿姨挤在草房内的地铺上,她经常会被妈妈和阿姨压醒。白天,妈妈去地里干活,她一个人关在草房内。一天,一位阿姨病了躺着不起来,草房的门终于敞开,格格奇趁阿姨不注意偷偷溜出去,等她玩累了回来,发现阿姨吊在草房里的横梁上,脸色发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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