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仁的“大学”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如果说黄江生化还有让他佩服的地方,那就是图书馆,上千平方米的馆厅内摆满琳琅满目的书籍。最让他惊讶的是关于“微生物”学方面的书籍,有些书是张雪梅梦寐以求而不得的,这里也有收藏。一天,他翻阅一本微生物杂志,忽然看见张雪梅几个字,心噗噗跳个不停,这篇论文的题目是“中国发酵时间的优势不会长远。”
他一口气看完,生怕拉下一个字,读第二遍的时候,看见字的同时,耳边响着张雪梅的声音,读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
接下几天,吴敬仁陆续在“微生物”学术杂志上看见张雪梅撰写的“白色链霉菌pl-6菌株产聚赖氨发酵优化培养”,“黑曲霉代谢过程控制探索”,“黑曲霉基因重组研究”和“黑曲霉诱变的局限”等三十多篇论文,这些论文发表的时候,正值他与张雪梅离婚之后的一年内。
吴敬仁每看一篇,都要誊抄下来,有时,泪水落在笔记本上,浸透几页纸,不能写字,只能跳过泪痕继续书写。有时抄写时,脑子里会出现熟悉的楼层,他昂头看着家里的窗口,深夜亮着一盏灯,妻子在座灯下,时而奋笔疾书,时而面对墙壁凝眉沉思。
抄完三十多篇论文,吴敬仁把一个厚厚的本子揣在怀里,有的论文,他可以默诵,尽管还不能完全理解。
一天深夜,他在读一本“柠檬酸生产技术知识”,读着忽然读不下去,思念如生命力极强的菌种,在他体内肆意繁衍;想家,想妈妈,想女儿,也想耿兰新,更想张雪梅。家是可以回的,亲人和朋友可以相见,只是张雪梅永远不能相见了!
他打开手机,听着一连串的未接电话提示,突然,显示频上闪出“老婆”,只觉得头一阵眩晕,喊着,是你吗?是吗?你在哪!
瞬间,脑子里浮出张雪梅的遗容,接着喊,“我在哪,在哪!天上,我死了,死了吗?”
他按下回拨键,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是你吗?”胡若雯的声音。
吴敬仁一下倒在地上,懊恼地冒出一句,“我怎么不死啊!”
“怎么啦!啊!你怎么啦,说话啊!”胡若雯惊叫。
“噢,没事的,刚才做一个梦,见到雪梅了。若雯,我没事的,真的。”
“你——回来吧!”
“回不去了……”他心里说,我懂你的意思,这么说可能是基于对雪梅爸妈的怜悯,但是我们不能被怜悯绑架。
“能的,一定能!真的是心里话。你离开后,我每天都在想雪梅姐,想她的托付,看着爸妈绝望痛苦的样子,心都碎了!我真的好后悔,没有顾忌老人哀痛,只想自己!你若还爱着雪梅姐,就不该让老人这么痛苦。”
“若雯,你是雪梅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听我说,什么都无法弥补雪梅的离去,爸妈这么想,只是暂时转移哀痛,过些时日痛苦会卷土重来。别说老人,连我都无法逃脱痛苦的绞杀。出来这些日子我想清楚了,从小没有父亲,雪梅的爸爸就是我的父亲,这不是因为雪梅,而是我命中注定的。”
胡若雯哭着说,“不要你喊我妹妹,真的不要!现在没有什么比减轻爸妈的痛苦更重要!我不能看着两老每天呆滞地坐着,不能看他们彻夜坐在黑夜里一句话不说!求你了,回来吧!要不告诉在哪,我去接。”
“唉,本来要告诉你的,你这么说我反而不能了。妹妹,挺一下一切都回过去。”
“我挺不下去了啊!现在公司乱糟糟的,耿兰新也走了,原来说好要帮寒姐设计沼气发电的,也撂下了。她临走说,在这方面不如你。还有,于文涛离婚后换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