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有件事我不得不通知你一下,”扔下冰淇淋盒,我单刀直入,“不管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圣诞礼物,我都不要。我只要一颗安眠药。”
“噢,容姨,你听听,”医生转头去看容嬷嬷,那张常年冰冷的脸难得地出现了惊讶的色彩,“这像是一位成年人说得出口的话吗?”
容嬷嬷装聋作哑,抱着花瓶匆匆去侧花园了。一涉及到我个人品性的好坏问题,她总是很聪明地不闻不问不发表意见。
还有几个小时就到圣诞节了,今年的圣诞节格外美好——在贾什看来,是这样的。
他最怕我在某些特殊日子折磨自己,一不小心就闹腾到危及生命的话,那就不好玩了。
以往每年十二月的下半段时间,我似乎都不□□分,要么跑去中东混战之地,要么跑去东南亚山旮旯地,要么玩枪,要么烧东西…而今年,我安分守己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感动。
身为我的家庭医生,贾什最讨厌两个月份:一个是九月,一个是十二月。
他说自从认识我以来,总觉得我会挑在这两个月份中的其中一个死去;我说假如你不那么过分看重个人医学名誉的话,无论我怎么死何时死其实都与你无关。
“可我就是这么在意我个人的医学名誉,若你英年早逝,以后我在这圈子里怎么混?我得让你活到自然死。”
“多么愚蠢的言论啊,”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轻嗤,“谁愿意忍受这个无聊的世界直到自然死亡?你愿意吗?医生。”
贾什半天没接话,喝完一杯东西,他才扭转话题:“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在平安夜探讨生死问题?是否我们突然想在这一晚尝试充当哲学家?”
“如果你想的话。”我往饮料里兑酒。
这个举动毫无意外被贾什注意到了,他端走我的杯子,“我不认为充当哲学家之前必须得喝酒。”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睡个好觉。”
<恶魔最后的号角>
鲁森,有没有人向你透露过这样一个诀窍?
——面对真正有担当的大人,得用小孩子的诡计才能迫使他心甘情愿答应你的请求。
就像今晚那样,我用这个诀窍,如愿以偿地从医生那里得到了我想要的圣诞礼物:一颗安眠药。
说到这里,鲁森,我应该向你简单交代一下状况: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们都不让我擅自使用药物,具有安眠成分的药更是碰都不让我碰。
床边矮柜上放着我的礼物,以及一杯八十多度的白开水。等我翻完手里这本诗集,热水应该就变成一杯温白开了,时间也应该临近零点了。
今晚我会准时到达森林深处的宫殿,我想。
今晚你不会消失了吧?鲁森。
“没有最痛,绝无此说/ 跨越极度的伤悲,会有更多的剧痛/ 经过先前疼痛的演变,将会是愈加狂烈的苦楚;”
“我的哭喊沉重、缓慢/ 堆积于极大的哀痛和世间的悲苦中,畏缩于古老的歌鸣和隐蔽的耳根后/ 然后减缓,然后停息;”
“狂怒演绎成尖叫,它在说:不要停留;”
“让我跌落,我必须如此,过程必须简短力促/ 所有的生命都将被死亡终结,每一天都随着睡眠而消泯。”
《黑色十四行》,宛如恶魔最后的号角。
忍痛前行还是永久沉睡?我们在诗句里永远找不到答案。因为霍普金斯自己也没找到答案,所以他的诗歌并没有提供答案。
年少时我很喜欢玩一个语言小游戏——在念诗的时候即兴把原文翻译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