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个人业务类型的缘故,这几年来我常常昼夜不分,白天黑夜在我眼里只是地球自转运动的结果。
无论我睡着还是醒着,我所负责的工作团体都在运作着,他们分布在世界各地,时差模糊了昼夜的区别。所以我睡眠的时点并不遵循一般的人类规律,从零点三十分忙到凌晨五点,并未令我感到不适。
吧台的洗手池,双控双温的水阀,我把睡袍和睡衣的衣袖挽到臂弯,洗手的时候用了温水,这让我的手指觉得暖和了点。
我的手指跟我很像,有必要时可以握冰,有选择时却娇气得不行。
倒一杯温白开,洗一只青苹果,坐在小厅沙发上用笔电浏览新闻资讯。
以前生活在挪威时,我从来不吃青苹果这种水果。后来在中国梅州偶然间吃到,它给我留下的印象是甜中微酸,没什么特别。
但青苹果真正成为我的日常水果之一,也是从梅州开始的。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换过来吗?”你问过我,鲁森,用很困惑的语气,你说,“假如青苹果和红苹果是两兄弟的话,那青苹果应该是弟弟,红苹果才是哥哥。”
那时黄昏日落,梅州的天空纯澈得不可思议,连云朵都没有。
我们在清水公园玩了很久,回到家后,客厅桌上的水果盘里只有两只苹果,一只红的,一只青的。
我喜酸,比起只有甜味的红苹果,我当然选择了甜中微酸的青苹果,剩下的那只就是你的了。
“所以你认为这两种苹果长在同一种树上?红的比青的更成熟?”我反问。
“难道不是吗?”你也反问。
“明天去图书馆,”我并不觉得我还有耐心解释给你听,“阅读免人愚蠢。”
再后来,每次我们跟着哈瑞特去梅州五华当地的超市购物,走到鲜果区,你总是要求她买两种苹果。
“他喜欢吃这种,青色的。”你指着青苹果,跟哈瑞特说。
哦不,笨蛋,我其实并没有多喜欢吃青苹果,只是相对而言。我想。
有多少人的爱好是始于别人的误会的啊。
至今想起,我仍觉匪夷所思。
<你会而我不会的技能>
口中微酸的味道缓缓延续,似乎应该去漱一下口才对。
可我拿着青苹果果核站起身,却看见了鲁森。他背对着我蹲在帷幔边。
我懂了,我在梦中。可我看不到他的正脸。
“你在等我吗?”我扔了果核,往他走近。
“这只苹果不脆,”他还是蹲在原地,“以后我也想吃你那种,青色的一定比较脆。”
宫殿里的帷幔雕纹奢华,从高墙顶端垂下,把鲁森衬得十分渺小,只有小小一团。
他的声音有点模糊。我知道了,他在吃苹果。
“我没有不让你吃青苹果。”除了那一次黄昏,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动自觉选择吃红苹果的,我什么都没说过。
“你没有不让,但我想把青色的让给你。我觉得它会更脆口。”
…纯属小孩子的谬论,我想。
但我没说话。事实上,我觉得有点冷。
“你能把水池变出来吗?”他扭转身子,回头看我,困惑的神情似曾相识,“这里好无聊,没有水池,我很闷。”
“不行。”我一口回绝。
听见这句话,他那双大眼睛就开始幻化出各种委屈的色彩了。
这是梦,我提醒自己,不要为他妥协,不要在意他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