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那里的是怎样的?”当时我坐在沙发上,边吃水果边翻学校课本。容嬷嬷抱着花束给客厅里的花瓶换花。
其实她抱着的是樱花草。若是没抬头去看她怀里的花,我根本不知道她说的‘报春花’是什么东西(后经查询,两者虽在同一植物科属,外形也相似,但学名不同,不是同一种花。)
“我们那里的更朴素一点,没这么花哨。”她说。
可花朵本身就是花哨的。我一心多用地听着,觉得好笑,没说话。
我清楚地记得,在咬破长相思时,酸酸的葡萄汁在我口里蔓延,然后我听见她问:
——“先生张张,你有挂念的人吗?”
oh,容嬷嬷,这个问题太突兀了,我想。
还有,长相思还是这么酸,酸到可以洗涤我心。这种葡萄品种一般是用来酿葡萄酒的,但我更喜欢直接吃。
“来吧,”我端起水果盘子,往后靠在沙发背上,“跟我说说你挂念的人。”
每一句突兀的话语背后,往往都藏着一段忽至心间的往事。我懂。
唯一令我觉得诡异的是,容嬷嬷明明不是那种藏得住的事的人。她是一个很乐观且健忘的人,真正地活在当下,简单快乐。所以她突如其来的多愁善感让我忍不住想挑眉。
“我女儿有心上人那会儿,天天摆弄报春花,”容嬷嬷笑着说,“她想亲自栽出一盆,在春天的时候送给那年轻人,正好可以说出心意。”
显然那是一段令人快乐的时光,显然容嬷嬷挂念的那个人是她的女儿。
“她本来可以跟她心上人结婚的,要不是她爸爸生出那么多事……”容嬷嬷提了一口气,长长呼出,“我走的时候,她说自己会凑合着过下去。”
容嬷嬷是马来西亚人,离开家乡时还欠着一笔她有生之年都还不起的非法债务,全是她那位出轨的丈夫在离婚时以恶意转移财产的方式留给她的。家庭变故一定波及到了她的女儿,可想而知后面的事情并不好。否则她后来也不会选择偷渡到欧洲,流落为经济难民,直到遇上同样在流浪的我。
容嬷嬷拍了拍围裙,恢复了那副慈祥和蔼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么拍一拍,就将心中的种种郁结拍掉了一样。
“会好起来的,先生张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硬要将我拉进她自己的内心对话中,好像这样就能安全点。她说:“恶人自有恶报。”
我可不赞同。恶人自有恶报?天真的容嬷嬷,恶人怎么可能自有恶报?
恶人的恶报,无一例外来自于他人。
若想等着命运替我们收拾恶人,等来的只有绝望不甘和麻木认命,不会有结果的。
当然,几年后,伤害过容嬷嬷的恶人的确都尝到了恶果。她那套天真又无能的‘恶人自有恶报’理论似乎得到了印证。
只不过,最后替她收拾恶人的,是我。而不是所谓的命运。
又或者,换一种比较能令人接受的说法也行:她的命运就是遇见我——这个说法可能会令大多数人觉得好受一点,至少还能对命运抱有某种期待和幻想。
“你喜欢报春花吗?”容嬷嬷还问过我这个问题,指着花瓶里的那束新鲜樱花草花束问的。
我顺着她的话,半开玩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来场美妙的恋爱?现在开始的话,我保证那会是我的初恋。”(报春花的花语包括初恋和希望)
“如果她和你一样聪明老成的话,都,都可以啊。”容嬷嬷答得很勉强。
事实上,按照她的观念,未成年人谈恋爱就是早恋。而我那年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