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翻了,我告诉自己。
六点一刻马上就到,指尖的柔软皮肤触着画册的钢线圈,我无声合上画册,同时闭上双眼,试图放空自己的大脑,放下脑海里那些沉甸甸的过往。
事实上,我有点想停止呼吸,每当我想找回一点对生命的贪恋之情时,就会这么做。
停止呼吸跟屏住呼吸不一样。停止呼吸会让你变得像个死人,屏住呼吸却正好证明了你是个活人。这两者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很擅长停止呼吸,可我好像一辈子都学不会屏住呼吸。
不会屏息,这是一件令我多么无地自容的事。鲁森,你会知道吗?
钢线圈陷入指尖皮肤,停止呼吸也无济于事。一想起这件事,我对生命的贪恋之情就瞬间消耗为零。
今天不能继续回忆了,我再次提醒自己。
可我还是在掀开被子下床的时候,听见自己脑海里那个愤怒的声音——
“你就站在那里!你站着,什么都没做!”
是我的声音。十二岁那年我对诺拉说过的话。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被吞进了混凝土里,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最混乱也最痛苦>
失眠,我想念森林深处的宫殿。
连着几天,断断续续地入睡,零零碎碎的梦境,有时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
我猜鲁森一定对我失望透顶了。迟到,早退,闪现,缺席…我就没有准时守约过几回。
那本小画册被我收在书房书架,我已经翻了几遍了,放在枕边不再有更多的作用。
明天要飞一趟洛杉矶,昨夜依旧睡得不好。
梦见一些相当混乱的场景:
管家莫里斯先生四处找我,皮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一下一下的,他在喊威文;他说,你要迟到了。
………
吴文拽住我的衣领,“他们在找你,你知不知道?!”他很生气,我被衣领勒到喘不过气,但是他很快就被别人拉开了。我没看清拉开吴文的人是谁,但我觉得那不是好人。
………
“书桌左边的第二个抽屉,长方形的盒子,”我站在花园,透过花窗缝隙,小声跟里面的人说,“我只要这一个东西,你能帮我拿出来吗?”
“在这儿等着,别走。”花窗被关上了。
………
“在这儿待着,别乱跑。”病房门被关上了。
“我再重复一遍,”病房门又被打开了,“威文,好好待着,别乱跑,听我的。”病房门最终还是被关上了。
………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你从来没想过要告诉我?”我问。
“你想要我怎么告诉你?威文,这是整个家族的事,不只是几个人的事。”
我在想,她说的‘几个人’到底是哪几个人?除了鲁森和我,具体还有谁?我想杀了他们。
………
“药吃了吗?张。”贾什弯着腰跟我说话,那种语气,仿佛把我当成了一个专业反抗医生的小孩在对待。
然而下一秒他又立刻变脸,凶巴巴地朝我怒吼:“快去吃药!”
………
靠,他一吼我就完全转醒了。果然我当下生活中最大的心理恐惧就是家庭医生,都他妈追到梦里来了。
凌晨时被梦境吓醒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整个世界如斯寂寞,越发凸显出梦境的存在感。
我选择起床披睡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