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行了?”吴文熄了火, 坐在驾驶座说,“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这样就受不了了?”
我不想说话,也说不出话。我只是靠在副驾上, 偏头望着远处的荒野景色。
事实上, 我想呕吐。吴文带着我飙车飙了一路,用一种近乎于原始人追捕猎物的速度, 风把我的眼睛吹得生疼。
车子停在公路旁,吴文抓我的手腕, 我一动不动。有那么一瞬间,我昏昏欲睡,我愿意沉睡在这片荒野之中,永不复醒。
坐在驾驶座上的吴文抓住的当然是我的左手, 我穿了一件很休闲的黑色长袖卫衣,他一抓就抓到了我的卫衣袖口。
“张, 你有一双最好的手。”吴文说, “过去有,现在也有,以后一样有。你这双手做什么都是最好的。嘿, 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扭转手腕, 我要抽出来,我说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不管是拿画笔还是扣动扳机, 我这双手自始至终都是最好的。尽管我不一定喜欢做某些事情, 但我明白, 只要是我做了的事情, 我就一定能做到最好。谁都比不上。
吴文不让我扭动手腕,他说:“但你要承认现在你的双手很脆弱。我不相信这么简单的客观事实你竟然不敢去承认。”
我沉默了很久,我感到他的掌心很热,抓得我很不舒服。然后我问他:“你能跟我描述一下鲁森吗?”
“可以啊!”吴文答应得很爽快,爽快得让人察觉不出任何异常,仿佛他即将要描述的人是一个生龙活虎的人。
在他说话期间,我无数次扭动自己的左手手腕,但他他妈的就是不给我松开。
我好难受。
我极其讨厌这种被人钳制的感觉。
我把自己的左手手腕扭得发红。
郊外的野景美得不可思议,黄昏来临之际,我整个人像被钉在副驾上一样,只听得见吴文描述鲁森的声音,只有左手在动来动去。
“大爷你能不能别动了?别像个多动症小男孩一样好吗?”吴文突然岔开一句。
“那你他妈能不能松开我的手?”我真是忍无可忍。
“我这么抓着也不妨碍你吧!”
“操,不妨碍?你暗恋我多久了?”
“滚!我不是同性恋!”
“吴文,别暗恋我这种人,没什么好下场的。”
“神经病啊!”吴文咆哮,“谁他妈神智不正常要暗恋你这个人?!我他妈又不是傻!”
我笑。
我趴在前座仪表盘。
我闭上双眼,说:“吴文,我手好疼。”
“那我帮你吹一下,”吴文果真朝着我的左手吹气,边吹边问,“是手指吧?”
“嗯,还有这里也很疼……”我缓缓直起身,真累啊,如果能一直那样趴下去就好了。
“哪里?”吴文在等我。
也许他等着我说“胃”,也许他等着我说“心脏”,但我最后指着自己的双眼,跟他说:“我真应该戴上一副墨镜。”
风声很大。
刮过荒野。
傍晚来临。
加州暗了。
“可是,张,墨镜是遮不住眼泪的”
“……”
我看着吴文,眨了眨眼。我伸手去打开车门,想要下车去,但是吴文不让我下车。于是我很慷慨地吐在他身上…
“我靠!你大爷!我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