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头,告诉您个消息。兴许是别人胡乱说的,您千万不要当真啊!”
“说吧,大不了砍脑壳!”
铺头有砍脑壳的心理准备,老王头顿时卸下了沉重的负担。
“铺头,听说梁警长抓您,不是因为您得罪过他,也不是因为您犯了纪律……而是……是世子爷亲自下的旨意,点名抓的您!也就是说,您这案子是御案!”
御案?
李西屏脑中嗡的一声。
连老王头都知道御案的严重性,难道他不清楚?
案子没有相当程度的严重,不可能捅到世子那儿;案子不是证据确凿,世子不可能亲自发话抓他;没有世子的亲自发话,谁也不可能放他出去。
相反,为了证明世子抓他的正确性,无数人会用各种手段来取得证据,来证明他有罪!而且罪行之严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
得知真相的这一刻,李西屏没有愤怒和沮丧,只有无限的迷茫和失落。
……
老王头已经走远了。李西屏还这样怔怔地在阳光下坐着,仿佛世间万事皆与他无干,直到一个人走来,重重地将他拍醒。
“与其坐而叹之,不如奋而搏之!”来者大声道。
来者是个中年书生,三十二岁,姓顾,谱名绛,学名继绅,字忠清,南直苏州府昆山县生员。
李西屏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晰,是因为此人也是他亲手所抓,也是他亲手做的笔录。
不过,李西屏做过笔录的人多去了。顾绛给李西屏留下深刻印象,既非因为他本苏州生员,却万里迢迢跑到川西坝子来;也非因为关外鞑子肆虐,他却偏偏取个字名曰“忠清”。
顾绛给李西屏留下深刻印象,说出真实原因可能会让顾绛崩溃。
因为顾绛的长相——丑,丑得惊天地泣鬼神;因为顾绛的举止——怪,怪得有盐有味!
只见顾绛铜铃眼迷缝嘴,额头宽下巴尖,面相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
加之顾绛常不分时间场合高谈阔论,举止行为迥异于常人,所以他与李西屏前后入狱,已经率先得了个“顾怪(古怪)”外号。
不过顾绛虽然面像不堪举止怪异,却是个心性豁达之人。别人怪声怪气叫他古怪,他便正儿八经应答,好像他的本名便是如此一般。
“顾怪,你拎着个臭烘烘的马桶,不先进屋放好,却先去撕掳李大人。你这是居心叵测呀!
小心李大人哪天翻了身,先将你吊打三日,然后禀明官府,革了你的功名,再将你押往刑场,来个千刀万剐,少一刀都不行,边割肉边抹盐……”
背后有人阴阳怪气地说话。
李西屏听得出来,说怪话的人是东门外闻家书铺的东家,街名闻大肠,理由是其肚皮上的肉一圈又一圈,如同一根带油的猪大肠。
闻大肠入狱的原因,是闻家书铺印制讽刺世子和罗姑娘的小册子。
如贴满成都大街小巷的《蜀都乱政公贴》,闻家便是主要印制方。李西屏带人搜查时,从书铺茅坑里捞出了几大摞已经印好的《蜀都乱政公帖》,以及九块印制春宫图所用的雕版。可谓人赃俱获,铁案一件。
“李大人那是受了冤屈,早晚要放出去的!李大人,您说是不是?”
没等顾怪回声反击,又一个谄媚的声音已经在两人身后响起。李西屏也听得出来,那是镇江桥外白记纸铺的白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