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发现自己很傻很傻,我竟不知道欧从去做人流那天就没有了继续生活下去的欲望。她把孩子打掉,就是要断了自己活下去的最后理由。离别前的争吵,也是她导演出来的情节,她只想着让我这个可怜虫不再怜悯她,而是应该憎恨她,即使某一天想起她,也是一个不识好歹,忘恩负义的她。
这样就能满足我的虚荣心,这样我就不会心存愧疚。她约我出来,其实就是在寻找一种离开的方式。而我,还真的按她的思路一步步把她,也把我自己逼上了绝路……
这时,牧区的好友阿木古郎给我来电话问我这几天是不是要走了,想给我搞个篝火欢送会。
我顺便就把欧的情况大概跟他说了一下,问他欧会喜欢什么样的葬礼。
阿木古郎想都没想,直接说天葬吧。欧肯定得到了腾格里的眷顾。在雪地里躺了一个多月,居然完好无损。
我吓了一跳,我可不想欧被敲打成肉沫骨沫。
阿木古郎笑道:“你说的是高原的天葬,不是草原的天葬。”
几天后,我就把所有手续办完,带着欧去阿木古郎的牧区。
车子行进在草原上,没有前几日的紧张和颓废。心已死,任谁来抚摸都不会再有感觉了。
我把车停在阿木古郎的蒙古包外,我按照阿木古郎的指示。褪去欧身上的所有衣服,擦洗干净后,拿一块白布将欧一寸寸地缠裹……
他早准备好了一辆牛车,我们把欧抬上牛车。然后搬下车上的鲜花,一枝枝地插在车的两边,我用一块蓝布做了一面招魂幡,但愿它能支起我们残缺的信念。
阿木古郎说:“我送你朋友一件礼物,他进到包里,拿出一束蓝色的勿忘我,把它扎在招魂幡的顶部。”
我很惊讶,我找遍全城,都没找到这花,更别说欧喜欢的蓝色了。这小子半生没离开过他的蒙古包,他哪弄的?
阿木古郎笑着说,这是多年前要送给他喜欢的一个女孩子的花,那年那女孩子说她要来看他。结果让他在机场等了三天,她没来,后来就再也没有她的音讯。唯一留下的是这一束没有生命,却依然芬芳的蓝色勿忘我。
这束花陪他不断地迁徙,陪他说话,陪他思念,现在它终于找到能配得上这束花的人,鲜花应该送给懂得花语的人。他不懂,他只懂羊语,牛语。
阿木古郎说完哈哈大笑,我看到他眼里闪着泪光。
我给花喷上水,不一会,就结成了冰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粒粒珍珠,像永存心底的泪……
老牛拉着车慢慢行进在雪原上,阿木古郎专挑了两匹白马,我和他骑着白马守护在两边,他唱起了呼麦,声音浑厚,沉重,却在雪地上飘得很远很远。
老牛是通人性的,它步履缓慢,不忍我们再次匆匆离别,它要给我们足够的时间来为彼此祈祷,来和对方告别。
欧曾经和我说的以后,竟是这样的遥不可及。真情和祝福变成一厢情愿的时候,那道隐伤如何的疼痛,如何的无奈,我又该怎样去悟解,怎样去演绎?苍茫雪原,我却像一只沧海里的孤舟,飘摇不定,寻不到归宿。
曾经以为自己在人群中何等的高傲,挺拔,在你面前,我却是这样的猥琐,我怎么就成了一个逆来顺受的小男人了?醒醒呀,欧!从那花堆里站起,你一定是绝世的美人。哪怕你再次打我骂我,我都心甘情愿,你为何如此的决绝,你用倒下的姿势来抗议和拒绝什么呢?
阿木古郎把哨音拉得很长,很细,很远。像我遥望往事,企盼未来的目光。
“终究是告别,不是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