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若说他有何神通,倒也未见得如何,至少展露在人前的面貌只是一副混吃等死又精于算计的瘦干模样。
八爷是这处县城里为数不多的大商,常年做着脂粉香料生意,对女人很好,对男人很差,对下人们更是差上加差。
他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也很愿意行使高位者的职权,生意好时就关起门来数他的银子,不好,便打骂伙计。
他自然是不会有错处的,负责出钱出脑,卖得不好还能怪别的吗?
八爷没个名姓,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仿佛就是从天边掉下来这么一位。又因为终日的四体不勤,而现出几分病态的懒散。若非要论个好,大约便是那副皮囊生得极佳。风流水滑,缺些阳刚,偏点嫩色,像个十五六的半大小子。
半大小子瞧着年纪不大,做得却全是大人干的事。今朝才得个红颜知己,转脸就忘了是谁。
总归还会有新的。
八爷不缺女人,出入一趟都如再世潘安,掷果盈车。他自己也极享受这些,亦如他享受高高在上的阶级仰望一样,舒坦极了。
\"最好的香便是女儿香,只肖嗅上一口,便再难忘却那种销魂,可惜香难持久,一旦动痴动念,便如在香中混了腥臭老鼠屎,穷追猛打的粘着,那滋味就不招人喽。”
八爷这话是对着近侍回溯说的,说完以后方想起这是个不开窍的东西。又觉无趣了,伸手一抬,他自榻子上面摸出一面铜镜,一面照,一面示意回溯可以出去了。
他从不在外留宿,便是同人云雨一场,也要回自家宅子才肯睡下。有痴情姐儿妹儿要拦,保不齐还要挨上一顿臭骂。
他尽兴了,便不会再管旁人的死活。喜怒不定,也不肯走远,毛病里因此又多了一桩恋家。
八爷恋家,却没个家,也许恋着银子吧。
众人都这般揣测。
他爱财的名号也是响当当,腰间三把铜面钥匙,脱光了也不摘,跟是长在他身上的另一条命。
旁人不知,他早年其实是成过的。只不过成得太早,早到现下这群人的爹爹爷爷们都还是孩子的时候。
回溯是最知道这个东西的底细的,知道,所以常在他揽镜自照,自觉天下无双之时,在背后猛吐一把口水。
他就是个猪妖成精,本体就是泥巴院栅栏堆里拱着菜团子,做梦也要吧唧嘴的白皮猪。
但是白皮猪抵死不认这层身份,还在无边岁月里修成了一副精致无比的好人身,更加不肯提从前了。
八爷原先还有个老婆,人称卯二姐,是个兔子精,模样修得别样妖娆,身段也是顶好,就是太泼辣了,成日对着他喊打喊骂。八爷初时也不愿娶她,奈何身上本事敌不过她,便就将就了,共同住在福陵山云栈洞里,除却吃吃riri,就是盼着她早死。
卯二姐果也经不起念叨,未到一年就断了气,没人知道二姐是怎么没的,总之八爷是大清早的嚎了两嗓子,就去放鞭了。
卯二行的是火葬,当着一众小妖的面,被烤得焦香扑鼻,骨脆肉美,吱哇冒着油花。八爷大约是想将它安葬于腹中的,到底没好意思,忍着饿,吞咽着口水,直将它烧干烤酥,用手搓揉了,装进骨灰坛子里,完成了下葬。
葬后的八爷也迷茫了一阵,间或还想起了卯二的一些好处,后知后觉的伤心了。
然而这种伤心并不影响他的开心快乐,约摸一刻钟的功夫便自伤心中出来,带着洞府一切小妖风风火火的下山,折腾出一方天地来。
八爷说,他还是想当人的。当人,就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