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是西厢,但混了荤口,他高兴了,自会给上许多赏钱。
人人都晓得八爷不爱僧,却无人知晓这里头的道道。
曾有僧人让他戒五荤三厌,自己却去当了御弟,从此荣华福禄,何不讽刺?
八爷每日的生活便是如此。
晌午才起,或去柜里对个账,或拎着钱袋子四处闲逛。雨雪天懒怠出去,便搬张条凳出来骂伙计。
闲着也是闲着。
八爷做得最有抱负之事,便是香料铺子了。那是他吃穿享乐之本,吃穿够了,就不再折腾,守着一亩三分地,十分安于此番现状。
高翠兰还是每日都来,来了就吃,吃完了嘴巴一抹,他上街,她便跟着他穷逛。他骂伙计,她便抱着板凳在旁听着。
八爷久而久之,也就爱上了这么一道影子。
爱到什么程度呢?说不上来,没到巴心巴肺,就是习惯了,不来,就感觉缺了一样。
“都得成家,您过去那位,是妖精堆里的霸主,跟人还是不同的。”
回溯见八爷终日馋嘴巴舌的惦记着,难得又开了腔。
八爷没吭声,埋头摆楞一只雕花铜面镜。这次不照自己了,斜偏了一些,照在回溯脸上,照出了一只傻愣愣的杂毛鹰。
杂毛鹰的鹰嘴还在上下开合,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道,你哪里知道那人的来处。
他曾在月下香过她一口,没砸吧出人味儿,也不是妖。而是……
“鬣鬣,我们谈谈,可好?”
高翠兰过来了,长裙趿拉到地上,没生一双长腿,多数时候都是这么拖着。
八爷没看高翠兰,单是将眼睛落在拖了一堆尘土的裙尾上。
他想,有什么可谈的,你若是想要洗裙角,我倒十分乐意效劳。
“今儿还有账要合,明儿再说吧。”
他摆手,拢袍下地就要出去,门却在迈出之际合上了。
高翠兰坐在高凳上为他斟了一盏茶,长睫垂下,就是一小扇好看的阴影。
她说:“鬣鬣,有些事是躲不掉的。你活得明白,当晓得我的意思。”
他活得明白吗?这世间活得明白的人都要累死,分明糊涂才好享乐。
鬣鬣走不出去,便也不走了,脚底下打了个转,坐回八仙桌前,端了翠兰的茶,饮了一口,清了一下嗓。
“我没那么大的本事,我只会开香料铺。”
高翠兰笑了。
平心而论,她很喜欢鬣鬣,即便无所求,也会喜欢。他是个很招人的男人。
“孙悟空回花果山招兵了,还在山顶立了个齐天大圣的名号要反上天庭。”
她垂眸细说着,并不急躁,似乎只是在聊一样家常。
“上头很生气,派了几次兵围剿。你也知道他的本事,一时半会儿难奈何的了。”
鬣鬣把茶叶喝到嘴里去了,没吐,就着茶香嚼了两口,吐出一嘴渣子。
“我俩不是亲戚,他反了,还要拉着我连坐不成?”
语气里还有点小愤慨,说完就细头盘算起自己的几间铺子来。连坐,会封铺面吗?那着实不好,白手起家多难。
高翠兰,或者说,天庭派下的月下仙子铸光摇了摇头,说“鬣鬣,别跟我扯东扯西,你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些。天庭也不会将你硬扯进来,但孙悟空就不一定了。他要起事,早晚也要找上你,你是他的一方助力。而我们,只需要你在他来时,跟我们合作,一同拿下这个猴头。”
铸光说着,神色忽而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