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她模糊感觉到有人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塞进了被子里。
她喃喃地唤了一声。
整间诊所阒静无声,等宋菀睡着,叶嘉树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走去洗手间。他把烟点燃,吸了一口,抬头去看,才发现自己没卸妆,脸脏得跟刚从灰堆里扒出来一样。
他把烟搁在洗手台的角上,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脸上的水没擦,他仰起头,把额前头发往后一捋,再拿起烟,靠着洗手台,缓缓地抽。
他想着方才转身离开,宋菀那一句虽然模糊,意义却清楚无误的称呼。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入梦,她喊的是一句“爸爸”。
宋菀睁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身体一阵松快,除了觉得饿,没再有别的感觉。正准备起来,翻身一看,对面椅子上,叶嘉树正抱着手臂,以一个看着便极不舒服的姿势,歪着头睡着了。那椅子格外局促,他双腿无法摆放,随意支着。
窗户没关严实,窗帘被风掀起,又“啪”一声贴回去。
宋菀盯着看了许久,方才出声:“叶嘉树。”
叶嘉树腿动了一下,缓缓睁眼,目光聚焦,落在她脸上,“醒了。”声音带点儿没睡醒的低沉黯哑。
“椅子上不舒服,回酒店再睡吧。”
叶嘉树“嗯”了一声,站起身伸展四肢,伸了个懒腰。上衣蹿上去,腰露出来,他打个呵欠,挠挠头,“我喊医生来看看。”
外面天刚亮没多久,空气有股水汽,街上有人开始卖早餐,拿篮子装的裹在白布里的馒头,掀开来热气腾腾。
叶嘉树可能没睡好,一路上呵欠连天,走路都有点儿抬不起脚。
宋菀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谢已经到道过了,然而他只是摆摆手说应该的,出门在外,都是朋友,理当互相照应。
两人找了一家露天的早餐铺子,宋菀点了一碗白粥,慢嚼着软乎乎的馒头。
她在斟酌,“谢谢”这话太空,她不爱欠人人情,好在她既然被称为“宋老板”,在这圈子里,多少能说得上两句话。叶嘉树缺一个机会,这她能给。
宋菀抬头看向叶嘉树,“你合同还有几年?”
“一年。”
“想过以后怎么发展吗?”
叶嘉树动作一顿,搁下了手里的粥碗,抬起头来看她,似笑非笑,“宋老板,我帮你不是图这个。”
“宋老板”这三个字,被他喊出点儿讽刺的意味。
“那你图什么?”
叶嘉树什么也没说,自嘲般地笑了笑,把没吃完的馒头扔进了粥碗里,抖口袋,摸出一支烟,点燃以后便站起身,又掏了掏口袋,摸出早餐钱拍在桌上,“……我回去补觉了。”
他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步子很快,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如潮的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