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承勉搁下手里冒着热气的茶杯,抬眼盯着儿子:“来寻我何事?”
卫启泓犹疑一下,旋行礼笑道:“儿子今日想了半日,最后还是将酬酢全推了。儿子想跟父亲一道出去走走,不知父亲可有余暇?”
卫承勉似乎思量了一下, 点头应下, 转头命小厮去取他的大氅和袖炉来。
与儿子一道往外走时,卫承勉随口问他今日怎想起要与他一起出去的。卫启泓笑道:“等出去后儿子与父亲细说。”
两个小厮低眉顺眼地为父子两人挑起帘子, 随即跟了出来, 与另两个一道, 缀在卫承勉身后随侍。
卫启泓以眼角余光瞄了他们一眼, 没有言语。
卫承勉问卫启泓想去哪里,卫启泓想了想, 往大门的方向望了一眼:“外头花灯正闹得欢腾, 不若先出去看花灯去。”
卫承勉颔首道:“也好。”
萧槿还是第一次放孔明灯, 她从前只放过河灯, 磨镜一般的河面上飘荡着各色大小不一的灯盏, 在黧黑的夜色映衬下, 透着一种满含诗意的美。
孔明灯升空的效果大约不会差到哪里, 只是萧槿眼下心情有些复杂。
她听卫启濯说一切准备就绪, 上前查看了几个,确定里面的灯油够少,燃烧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刻钟,便点头道:“可以了。”
卫启濯踟蹰了一下,道:“确定不多放些灯油?这么少的一点,飘不了多久。”
“就是让它飘不了多久的,”萧槿道,“要是一直飘着,万一飘得太远,落到树上或者屋顶上烧起来怎么办,虽然这个可能很小。”
卫启濯盯她须臾,倏然笑道:“既然啾啾这样担心,那不如我命人寻一千盏灯笼来,摆在地上,等到夜色完全暗下来,一眼望去应该也十分壮观。”
萧槿眼前一亮:“好啊好啊!你亲自将灯笼摆成这种形状——”说着话,一双漂亮的纤白玉手扣成一个心形,“然后我站在正中央,你站在我面前,给我唱情歌。”
四下里篝火通明,萧槿说得双眸放光时,借着融融火光,忽然发现卫启濯脸颊似乎泛起了红晕。
萧槿一愣,不可思议道:“你脸红了?”凑到近前,满面含着揶揄的笑,“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为什么脸红?你不会唱歌?”
酒肆雅间里,袁泰跟方讷谈兴正高。
他原本是打算与一众同僚好生开怀畅饮一番的,他虽位高权重,但人情酬酢总是免不了的,收买人心这种事,从来都不嫌多。但今日看来是不成了,因为他有更想做的事。
袁泰听着方讷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不知道打哪里听来的消息,心中暗笑这人从前不愧做过言官,知道的东西挺多。
言官们镇日以弹劾为己任,不光关注朝堂中事,连家事也打听,哪个家中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而且,他揣测着应当是方讷曾经因着当年李春莲那个案子,跟卫启濯结了梁子,以至于他之后刻意留意过与卫启濯相关的人事,包括他岳家的事——当时方讷重提此案时,未能整垮卫启濯,反而被卫启濯反过来打脸,落得在陛下面前丢人,最后还被贬成了个清水衙门的八品小官,恐怕心里对卫启濯已经满腔愤恨。
原本像是他这种卑微的小官,他是不会放在眼里的,但看在他跟卫启濯不对付的份上,他觉得他兴许还能有点用,所以今日便将他叫来一道吃酒。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