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讷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自己所知道的都抖了出来,直说得口干舌燥,袁泰在对面坐着,还时不时蔼然可亲地帮他倒了一盏热茶。
方讷受宠若惊,连忙称谢。
从前言官当久了,总是喜欢跟人叫板,也因着他言官的身份,身边总是不乏拉拢之人,但自从他那次栽了之后,就饱尝人情冷暖。眼前坐着的这位可是当朝宰辅,他今日能收到邀请已经觉得十分荣幸,如今又得这般对待,心中更是感慨万端。
方讷说了足有半个时辰,有的没的都交代了个一清二楚。最后将茶水饮尽,恭敬地问:“大人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袁泰兀自沉吟片刻,问道:“萧家三房跟四房既然罅隙不大,那为何四房不捐个贡生?横竖萧大人如今官高威重,将来侄儿入了国子监,他再使把力,混个七品官也不是难事。”
方讷嗤笑道:“四房可没那些个闲钱,下官听闻萧家四房跟三房比起来,过得捉襟见肘。萧家的四夫人娘家也赶不上三夫人有钱,贴补不了儿子。”
袁泰恍然:“原是如此。”
卫承勉与卫启泓出去转了不上半个时辰,卫启泓便提出要回府,卫承勉认为难得出来,劝他多逛逛,但卫启泓执意如此,卫承勉便也没再坚持,与他一道折了回来。
父子两个去了后花园。
国公府的后花园有好几处观景湖,如今大多都已经结了冰,但眼下不似腊月那样凛寒,冰层并不厚。
卫启泓与父亲在后花园漫步一阵,转头瞧见父亲身边那几个小厮还跟在后头,低声征询了卫承勉的意思后,朝他们摆了摆手,扬声道:“你们都姑且留在此处,我与父亲有些私话要说。”
几个小厮一齐应是。
卫启泓转回头来,道:“父亲,咱们去湖边亭中坐一坐吧。”
卫承勉顿了一下,点头应允。
两人相对落座后,卫启泓跟卫承勉讲起了一些他记得的童年往事,脸上现出几分怀恋之色。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卫启泓看着父亲,“父亲当年将我跟启濯教养长大,实是不易,父亲的生养之恩,儿子一直感念在心。”
卫承勉笑道:“哥儿今日来寻我,便是要来说这些?”
卫启泓轻叹道:“只是前几日忽然有些感触。再就是,儿子想起咱们父子许久未曾促膝长谈,便有了今日的想法。”
卫承勉突然道:“哥儿若无事的话,我便先回了。”
卫启泓面色微沉:“父亲有何急事?不能再坐少刻?”
放完孔明灯,萧槿见卫启濯有些心不在焉,晃了晃他的手:“要是实在挂念公爹,咱们就回去,风吹着也挺冷的。”
卫启濯缄默少顷,道:“那好,咱们回去。”说着话握住她的手,“冷不冷?我帮你暖手。”
萧槿摇摇头:“我裹着貂裘怎么会冷,就是有些乏了,想去车厢里靠着睡会儿。”
卫启濯隔着她的风帽摸摸她脑袋:“好。”
萧槿凝他少顷,一时出神。
他如今仍然喜欢时不时地摸她脑袋,每回被他摸头,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他当她表哥的那段岁月。
清晰如昨,但实则已经相隔十余年了。
他们乘的这辆马车十分宽敞,里面摆了个小熏炉和一张小几也丝毫不显拥挤。萧槿坐在暖香氤氲的车厢里,不消片时,便沉入了梦乡。
卫启濯让她倚在他怀里,半揽着她,一手在她脊背上轻轻拍抚。
如果此番真的出现他所猜测的事情,那就真的是图穷匕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