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楼无痕哭——上一次是不是还是自己划破她的脸的时候？

    在曌云裳面前时，楼无痕几乎永远是一个表情：严肃、认真、恭顺，仅凭着声音与头的高低才能判断她的情绪，还是她自己想表现、而非曌云裳想了解的情绪。楼无痕或许以为这样便能让曌云裳安心，却不知越是这样，曌云裳反倒越想知道楼无痕的真实情绪与想法。

    反倒是楼无痕哭泣之时，曌云裳会觉得心被打动，那一颗星星般的泪珠，滴在曌云裳的指尖，带来的痛楚，却比火星溅烧更甚。

    而楼无痕终于叫了她“大姐”。

    曌云裳背负双手，在黑暗中长久地凝视着楼无痕的窗户。灯又被吹熄了，里面黑漆漆地，看不见任何动静。夜又已深，正是万籁俱寂、人人安睡之时，但不知为何，曌云裳就是知道，楼无痕肯定还没睡。

    就好像她在这时还没睡一样。

    心头的火不但没有熄灭，反倒越烧越旺，仿佛燎原烈焰一般席卷全身，带来某种原始的、渴血的欲望。丹田炽热，有暖流自四面八方而起，汇聚在此，成江成海。舌尖干焦，从唇齿到指尖，都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

    楼无痕的泪使她忍住了没有问出那句“你今晚干了什么”，却使心头的猜忌更深、燥热益盛。

    楼无痕。曌云裳轻轻吐出这三个字，觉得吐出去的每一口气，都带着火焰。

    奇异的是，这三个字听在耳中，却出奇地轻盈，仿佛精灵在耳边跳舞——心与眼耳鼻仿佛在冰与火的两重，心中烈焰熊熊，恨不能杀人饮血，眼中耳中鼻尖却是宁静安详、芳香环绕，好像身处仲春、处处阳光照耀。

    二妹。曌云裳又念了楼无痕的另一个名字，觉得这两个字远不如那三个字来得美妙——但仿佛又不是字数的原因，而是“二妹”这两个字实在是没什么独特之处，换个人做二宫主似也是“二妹”，而且还有相似的“三妹”、“四妹”。

    还是楼无痕这三个字念起来更特别一些，一听便知道是那个人。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或者说“无痕”这两个字，比“楼无痕”听起来更特别了，特别到曌云裳确定，除了她自己，没人敢这样叫——说起来，的确应该给楼无痕一个独一无二的称呼，一个专属于自己的、除了自己没人敢也没人知道的称呼。

    无痕。曌云裳又重复了这两个字，两腿贴住，自己温暖着自己。右手紧握，被火星烫伤又被楼无痕的眼泪灼烧过的指尖被紧紧攥捂在掌心，持续地刺痛着。眼自始至终都死死地盯着楼无痕的窗外，到一定时候，身体骤然缩紧，喘出一口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