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方一袭白袍正斜靠在廊下的软榻上读铎泽的来信。铎泽把自己在边境作战的情形一一告知,字里行间抑制不住的得意和喜悦让周志方忍不住微笑——毕竟年少气盛,在自己面前忍不住露了尾巴。但周志方并不反感,他由衷的为铎泽高兴。
瓦上的雨声渐大,仆人端了药过来,提醒周志方该吃药了。周志方喝了药,起身回屋给铎泽回信。刚提笔写了几行字,两位下属急冲冲的跑来顾不上行礼:“大人!嘉济渠溃堤了!死了上百人!”
“什么!”周志方腾的站起来,眼前发黑,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定了定神,周志方摇摇脑袋,丢下笔,快步跨出去:“走!边走边说!”
两个人边走边语无伦次的说,总之就是正在修建中的嘉济渠昨日突然溃堤,把正在堤外夯土加固的几百名人冲散了,一些人被跨塌的石条泥土埋了,一些人被水流冲击撞上了岩石,具体伤亡情况还不清楚。
周志方赶到衙内匆匆看了一遍嘉兴县上报的急报,迅速做出几项安排,交代下去之后自己换了衣服带着几名随从火速赶往嘉义。
嘉济渠在嘉义县境内,与邗沟相通,年久失修,早在淮南水灾之前就溃了堤,横流的河水淹没了地势低洼的大片良田,也造成邗沟纳水不足,大船无法通行,形成江南至淮河的瓶颈。由于此处决口大,一直未能重修,两千多名灾民不得不背井离乡,而淮南大灾之时此处灾情更甚。
灾后重建时,有人不赞成重修此处,一方面耗费颇大,另一方面此处百姓几年前就疏散到周边各县安稳下来,修复此处并不是迫在眉睫的事,可以缓一缓。
但周志方仍然坚持修复溃堤,一来可以解决邗沟水流不足难题,提高江南至淮河的通行能力;二来上千亩的良田可以复耕。而且他知道,正因为修复难度颇大,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错过这个时机,要想朝廷再花大力气来单独修堤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溃堤地点离扬州府有一天的路程,尽管周志方一路上恨不得能飞起来,到达时依然天已黑尽。
黑暗中燃着几堆大火,星星点点的火把在黑夜里游移。一排排盖着草席的尸体摆在临时平出来的空地上,一些人跪在尸体前痛哭,一些人在烧钱纸,一些人还在乱石淤泥里打捞尸体。哗哗水声、哀哭声和吆喝声在沉沉的黑夜里回响。
看着眼前的景象,周志方觉得双腿重如铅,久久迈不动步,就这么定定的站着。汤怀民走上前来要行礼,周志方摆摆手止住,声音黯哑道:“为什么会这样?”
汤怀民垂着头说:“决口处常年水流冲刷,底下堆积的都是软泥。工头们为了赶工期,没有深挖就草草垒起了堤。表面看暂时堵住了,实则根基不稳。河水蓄起来后压力越来越大,突然之间就挤跨了刚筑的堤。堤底下夯土的人来不急撤,死了一百四十五个,还有二十一个没找着。”
周志方愤怒之极:“工头们为了赶工期?这么重大的工程,扬州府、嘉义县派来监工的官员干什么去了?!没有一个人把关吗?!还有你!”周志方手指发抖地指着汤怀民:“你是全权负责督办!我多少次提醒你这里是重中之重,让你亲自来督工,可你究竟在干什么?一百多条人命,这是儿戏吗?!”
汤怀民跪下叩头,黯然道:“属下知罪,有负大人厚望,属下甘愿领罪。属下唯一的请求就是让我处理好后事,送这些枉死的人走好,算我最后能为亡者所尽的一点微薄之力吧。”
汤怀民愧疚而绝望的态度让周志方满腔的怒火冷却下来。
自接手重建以来,汤怀民跑遍了扬州境内每一处复建之地,没日没夜的操劳让他形销骨立,他的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