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方带领扬州府一干官员迎接他。寒暄几句后,周志方立刻领着他到了溃堤事发地现场察看,指着溃堤处冲毁的大片农田详细的向他阐述重修嘉济渠的必要性和可行性。
回到嘉义县,周志方率众官员给他接风洗尘。看着桌子上清清淡淡的几个菜肴,陆肖廷不禁怀疑周志方是不是仗着圣宠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里很是不快。
周志方端起酒对陆肖廷道:“陆大人,因我等失职,连累大人一路辛劳至此。这杯薄酒是我谢罪之酒!”径直仰头干了,也不管陆肖廷喝没喝,然后满上第二杯酒:“陆大人,志方有负圣恩,有负于枉死的百姓,我甘愿受罚。也许今后我难有再与大人共饮之时,这杯酒我敬大人!”陆肖廷还是没端杯。
第三杯酒斟满,周志方面色已微微发红,双眼却满是恳切之情:“陆大人,嘉济渠重修之事朝堂上颇多争议,我自是毁誉由人,无需计较。但对于经营江南来说,修复嘉济渠、打通邗沟与江南运河至关重要!此次溃堤是我等无能,但此策本身并无问题。无论我的罪过有多大,志芳只望大人据实奏报。不论何人来修,只要朝廷能续修此渠,志芳将永世铭记大人恩德!这杯酒是志方谢过大人!”
三杯酒连着干完,病后未愈的周志方再也受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两个官员赶忙递过丝帕,又帮他抚背顺气。桌上一众官员默不作声,脸上的表情纠结而难堪。
汤怀民缓缓站了起来,长身跪在陆肖廷桌前平静道:“陆大人,我是主管扬州修堤的主官。这件事与周大人毫无关系,是我贪功渎职所致,我甘愿伏法,只求大人如实禀奏圣上。嘉义修堤是周大人力排众议定下的,可他不是为了所谓的树政绩。周大人为江淮重建殚精极虑、功绩斐然!他不需要再锦上添花!大人清楚,修堤之功不在当下而在长远,相反风险很大。此时力主修堤是缘于周大人一心为国为民的胸襟和气度!”
汤怀民越说越激动,乃至声音哽咽:“我愧对朝廷,愧对嘉义百姓,更愧对周大人的信任!周大人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好的官员,我从心里敬佩他,跟着他做事哪怕肝脑涂地我也愿意!只求陆大人如实禀报!”
其他官员见状也纷纷下跪求情。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周志方喘着气皱眉道:“干什么?都起来!有罪无罪只有三司裁定,你们添什么乱?快起来!”
众人站起来却没有入座,神色复杂的看着陆肖廷。“站着干嘛?快入座,赶紧吃了饭好散了,明日还有很多事要做!”在周志方再一次劝说下,众人坐下端起碗开始埋头吃饭。
周志方坐在陆肖廷的下首,神色如常的给陆肖廷布菜,歉意道:“陆大人,莫见怪。他们跟着我这么久,难免维护我,但绝无干预司法、因私废公的想法。还望大人海涵。”
陆肖廷笑了笑:“他们的心情我理解,周大人的想法我也理解。”
陆肖廷犹豫了一下,放下筷子语重心长地对周志方劝道:“周大人,恕老夫直言,这件事争议确实很大。稍有不慎,周大人如花似锦的前程可就折了进去。周大人少年得志,可宦海凶险,凡事还需徐徐图之,急于求成于你不利啊。”
周志方淡然道:“志方谨记大人教诲。我初入仕时,父亲曾赠给我八字‘临难不避、履险不惧’。人生苦短,若白云过隙,俯仰无愧于天地就行。该我担的罪责我绝不推诿,眼下,唯望大人能据实上达圣听,其余的全凭圣裁。”
是夜,陆肖廷在嘉义驿馆里久不能寐。
他原以为这趟差事简单,可现在看来太不简单。对于嘉济渠他原本抱着想放弃的打算——毕竟反对声音太大,耗资巨糜,又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要停下来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