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惊愕地端详着圣颜:这表情堆了一重又一重的,简直是层峦叠嶂啊……难道舍不得了?
不至于吧,皇帝舍不得过谁?
以前为了抢夺儿媳妇,把大皇子的心挖出来啃也没霎眼!
院中落针可闻。
良久,江跃才徐徐开口,吐出一种老了八十岁的悲情声音来:
“世间至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所谓养不教父之过,他犯了错朕要负最大责任。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朕……于心何忍让他受此大苦!罢了,罢啦……”
她重重拍了一下椅子扶手,无限苍凉地说,“朕决定赦他无罪!薛爱卿,去把朕的逆子放了吧!”
众大臣被这绝地反转震得找不着北了……
放了?这不像您干的事啊!
被绑在木柱上的荣颂也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视线凝得笔直。“呼”一下如暗箭般飞进她的眼底。点漆似的眼珠子呈现一种“极速的静止”。刹那间,差点把她的魂儿摄下来。
霸气得飞起来了……“霸天”这年号应该属于他才对。
薛见源猛然一跪,直言力谏道:“陛下,万万不可!四皇子谋逆造反,加害亲父,此等不忠不孝之举大逆不道……”
江跃向他瞧去,声音又衰竭了一个八度,“薛爱卿,你这又何必呢……所谓虎毒不食子,这道理你也不懂?!”
群臣:“……”
这话怎么说的,虎毒不食子!大皇子、二皇子都是被你“食”掉的啊!
丧尽天良的人间惨剧全是你干的!
薛见源石雕一般凝固着,目光锥在地面上。半晌,才发出又干又冷的声音,“微臣不敢。微臣谨遵御旨!”
他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目光扫把星似的在皇帝脸上一掠,又迅速移开了。转身时,阴鸷的眼底升起了一片冰天雪地。
荣颂掀开眼皮对他一瞅。目光探出密林般的睫毛,好似凶刀出鞘。
两人之间有很大的梁子。江跃瞧出来了。
“恭喜四殿下,”薛见源咬着口齿,低声说,“说翻身就翻身,这等幸运让薛某羡慕。”
荣颂皮笑肉不笑地抖抖腮帮子,“让薛大人失望了。希望下回大人倒霉时也有翻身的好运气。”
这“逆子”的声音十分特别——是同时从嘴巴和鼻子里发出来的。好像内脏与骨血在齐鸣,奏出一种优雅又冷酷的和弦!狂傲极了,又好听极了。
江跃忽然好奇,这个毫不隐忍的性子配上这张耀眼的脸,他是怎样活到十六岁的?
毕竟,他有一个那样令人发指的父亲!
她突然轻声问沈小秋,“小秋,朕喜好男色吗?”
沈小秋两眼一瞪,“不。万岁爷说过,屁股再香也不玩,所以奴婢才扮太监的。”
江跃面无表情瞥着这只奇葩......没跟她一般见识。
如此倒也能理解荣颂为何能安全地长成纯爷们儿了;也能推测薛见源应该不是睡上来的,是有真本事!
她兀自歪了几十层楼,刑台上的两人正你死我亡地较着劲。
两个黑暗的小宇宙撞得火星四溅!
大臣们心惊肉跳地瞄着皇帝。生怕他一不高兴又改了主意,改为集体凌迟!
这事儿他不是干不出来!
平日里的皇帝是一条暴躁的疯狗,兴致一来就血洗。
今日,恶土匪忽然有了城府,板着脸坐在暗流的中心,仿佛四大皆空,不悲不喜,这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