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夕阳刚下, 半弦月影影绰绰, 悄悄爬上了枝头。此时一阵清风拂过, 扬起了黄裙少女的鬓角青丝, 也撩得青衫少年的衣带翩飞, 不得不说,汝阳侯家的子女都生了一副好相貌,哪怕暮霭昏昏, 也遮不住他们的冉冉华光。
然而,这景致虽美,他们口中交谈的事情却不怎么美好。
“恒儿,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皇上命席上的群臣赋诗咏花,写得好便有赏赐。可那翰林院编修龚博士, 却偏偏写了一首讽喻诗——以一句‘休道牡丹天国色, 须知梅占万花魁’,暗贬郑贵妃以色侍君,离间皇上与太子的骨肉亲情……”少年轻言慢语地将具体情况告知纪蓉, “阿姐, 你是不知道, 当时皇上大怒, 叱责龚大人是‘搬弄是非之小人’,还罚了他三个月俸禄。”
“这姓龚的倒也实诚。”纪蓉微微一笑,“可这与恒儿离开宴席有何干系?”
“我出来还不是为了躲那位钱侍郎,”纪恒眉头皱得死紧,“此人屡次示好于我,要不是听了阿姐你说的,我或许真的会与他产生交情……他言语中多次提及二皇子,欣赏之意溢于言表,恐怕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拉我上贼船了。”
纪蓉点头,沉声道:“唐宣文此人奸猾低调,就算拉拢大臣也会用隐晦手段,等臣子中招后已经无力抽身,恒儿你务必小心行事。”
“我明白的,”少年弯了弯眸,为长姐的关怀感动,“不过先前,太子殿下为龚大人求情,二皇子便与太子争执起来啦……”
“这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认为龚大人窥探后宫,有损皇室脸面,要求皇帝加重处罚,与太子意见相左,两人便口头交锋了几回,直到皇上发怒才平息下来。”
纪蓉眯起眼,若有所思:“当今太子素有‘仁德’之名,对待臣子宽而不纵,想保一个龚博士也是很正常的事……”
纪恒眼睛微亮,用力地点点头:“太子乃我大梁首屈一指的孝子,与二皇子简直云泥之别!”
这“孝子”称谓也是这段时间流传开来的。
前些时日,东宫遇刺案的判决总算出来了,结果却叫群臣大跌眼镜,不敢苟同。这持柱行刺之人竟患有疯癫,神志不清,趁看守不备一路闯入宫中,才酿成此祸。而守卫前门的内侍看守不力,各打几十大板,遣送到最低等的院子里做杂役。
幕后之人?抱歉,一个疯子行事总是匪夷所思的,谁又能指使他呢?
不说其他,当时早朝的金殿上,大臣们都对刑部的老尚书怒目而视,言官还跳出来呵斥其“屈从于淫威,以致真相不能大白”。
谁都知道此事与郑贵妃剥不开关系,可皇帝却执意坚持刑部的裁决,显然是护定了他的爱妃,众臣争执良久却也无可奈何,因为太子开口了——
“此事只需贼人担负全责即可,刑部请尽快结案,万不能株连他人。”
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只用一句话便让皇帝展眉而笑,令群臣心中感叹无比。
为了照顾皇上的心情,太子连幕后真凶也不追查下去了,以免伤害父子亲情,如此孝悌,实乃大善也!
不过,就算正主宽容此事,忠心耿耿的臣子们也会为孝顺的太子鸣不平。
像今日宴上,这位官场清流、两袖清风的龚编修,便认为皇帝被郑氏的美色迷惑,才会对太子如此不公。
而此时,坐在正殿上首,身穿喜庆的朱红色衮服,头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