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紫萸香(十三)
华瀛将脸埋进谢泉的颈窝间,两道声音在耳畔环绕回旋。
一道雄浑沉郁,宛如古老而悠长的号角,是他身为前任鲛族之王的父王:“你的配偶,哪怕是死,也该死在你的臂弯里,死在你们共同的洞穴中。”
另一道温润清越,恍若竹梢风吟,是为父王孕育了他和兄弟姐妹们,妄图逃离东溟却未成功,被父王拖回洞穴深处囚禁起来,郁郁而终的“巢”:“真心爱一个人,从不应该是自私地占有……你们到底只是兽类。”
华瀛霍然扬起脖子,发出一串高昂的嘶鸣。
人本是听不懂鲛人的语言的,但或许是那种痛苦太过撕心裂肺,涂山恒一时竟也受其感染,为之动容。
银色的鱼鳞大片大片消融,鱼尾幻化成了双腿,华瀛抱着谢泉,一步一步走到涂山恒的面前,每一步都仿若踩在刀尖上:“不要殿下……死。救殿下!”
涂山恒伸手接过谢泉,注视着他曾经的对手,一字一顿郑重许诺:“我会救他。”
“呜——啊!”华瀛泪落连珠,不敢再多看谢泉一眼,转身投入了方才凿开的冰窟窿,溅起水花。
涂山恒将谢泉抱到停在桥边的马车里,扯下兜帽,俊美无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一抹自责:“凉王殿下,我来迟了,你不会怪我吧?”
车内一豆烛火微微跳跃,烛光温暖,谢泉鸦睫上沾着的雪渐渐融化成水,顺着面颊滑下,如同清泪。
涂山恒喂他吃下一颗能暂时压制毒性的药丸,对同样裹着斗篷的车夫道:“走。”
黑篷马车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前驶去。
朔风忽起,石拱桥下,传来一阵神秘哀伤的吟唱,仿佛在与渐行渐远的马车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