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便望见了闻讯赶来的涂山烟枝。
由于太过匆促,涂山烟枝鬓发微乱,小口小口地喘着气,跑到竹楼下时,她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恰好看见撩起布帘的谢泉。
目光相触,仿若跨越万水千山,跨越相思与谎言再度碰撞,碰撞却无声。
短暂地对视了一会,谢泉一言不发地放下布帘。
涂山烟枝朱唇稍启,终究一个字也没说,黯然垂下了头。
他们相逢于胤国盛京的雾中居,正值冰雪消融,大地春回,紫萸花树刚刚抽芽,烟笼淮水,她在茫茫白雾之间起舞,紫衣翩跹朦胧,身姿若隐若现,惊艳了他的眼。
谢泉不再是那时的谢泉,她也不再是那时候的她。
故人不重来,情似朝露,人间留不住。
涂山烟枝记不清自己在竹楼下凝立了多久,直到面色莫名苍白的涂山恒在少年的跟随下走来,同她擦肩而过,她也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涂山恒登上竹楼,一眼看到半倚在矮榻上的谢泉,双手都在微微发抖,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之情,朝他走去:“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少年跟在他身后,孺慕地仰着头:“大巫大人,我听您的话,将他照顾得好好的呢,不会不舒服的。”
“小云,过来,和娘出去。”妇女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膊,拉着他下了楼。
等到母子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后,谢泉才启口,却是答非所问:“谢泉何德何能,可得大巫大人厚爱,让大巫大人专程离开南荒,去救我一个必死之人?”
他不再自称“本王”,还像敬畏他的族人一般唤他“大巫大人”,涂山恒心里咯噔一声,最后的“必死之人”更似一根刺,令他如鲠在喉。
涂山恒素来不是巧言如流的人,何况他也不知道在自己离开盛京回到南荒的那段时间里,谢泉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会导致他服毒并纵火自焚,想要安慰一时竟也无从开口。
他不敢去想象,若是自己到得再晚一些,谢泉会如何。
“谢泉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大巫大人想要什么作为报答?这副残破不堪的身子?”
“你别作践自己!”涂山恒脸色骤变,继而又尽量放柔了声音道,“我救你,是因为我愿意,并非为了索求你的回报,别多想,留在这里好生休养便是。”
谢泉垂下眼帘,双目空洞地看着手中的陶碗,抿起嘴唇,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竟然,拒绝了,我迷人的,身体,流下悲伤的眼泪。]
……
涂山恒忙于族内事务,不能亲自照料谢泉,将他托付给了小云一家,只要一得空,便会带上各种东西前来探望。
谢泉身子慢慢好转,精神状态却自始至终不佳,涂山恒一直不曾对他说起自己用半身血液换回了他性命的事,直到有一天小云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他,家里那位病美人差点用绾发的骨簪刺破喉咙自尽,他扔下族务赶过去,同谢泉争吵起来,终于忍不住爆发,才将本欲烂在心底的秘密吼了出来。
谢泉当场怔住。
涂山恒反应过来,向他道歉,谢泉摇了摇头,说该道歉的人是我,又说自己累了,想睡一会,将他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此后,谢泉再也没有过轻生之举,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欠任何人。
一日,尧族一对出身高贵的青年男女成亲,请求大巫主婚,涂山恒应允了,在祭坛替他们举办富有尧族传统色彩的婚典。
祭坛上圣火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