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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紫萸香(十四)
四周人潮涌动,这个尧寨绝大多数人都来了,涂山恒居高临下,为新人唱诵祝福之言,低沉的声音宛如节奏恰到好处的埙曲。

    人们将新人腰间的红线系结在一起,朝他们抛撒红豆,涂山恒的目光穿过人群,穿过纷纷扬扬的红豆,落到了人墙外围,一名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身上。

    男子乌眸微弯,唇角略略上扬,竟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浅如花瓣上的露水。

    涂山恒突然间就忘了词,顿了顿,用古老的尧族语言继续道:“……永结同心。”

    不过是因新人而稍微转移了片刻视线,再望去时,轮椅和上面的男子都已不见了,方才所见仿佛仅仅是幻影。

    花开花落,春去冬来又一年,这一年的冬季格外冷,刚入冬不久,谢泉便染上了伤寒。

    病来如山倒,起初还只是咳嗽,后来便成了持续不退的高热,等热终于降下去,谢泉原本就孱弱的身体已经彻底垮了。

    最后的那段时日,涂山恒也不管什么族务不族务了,不分昼夜地陪伴在谢泉身边。

    有时会为他吹埙,有时会给他讲南荒上古流传下来的传说,有时会将日渐消瘦的他裹得严严实实,抱到山崖上,去看日升日落、云卷云舒。

    谢泉下葬的那天,一直被隐瞒着的涂山烟枝才得知他病逝的消息,怒不可遏地冲到新填的坟冢前,质问涂山恒:“巫医习过秘术,就算没有中原那些名贵的药材,明明也可以试着医治他,为什么不那么做?”

    涂山恒将酒浇到碑前的空地上:“何必让他,那么痛苦地活着?”

    他很早就想走了,自己强留了他一年,偷来的一年光阴也到头了,是时候放手,让他解脱了。

    “……”涂山烟枝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看了涂山恒半晌,攥紧双手,转身离去。

    她此生都不忍再踏足这片土地。

    涂山恒默默酹完了酒,半跪到地上,无比细致地将谢泉的墓碑擦干净,擦到几乎一尘不染。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终于打算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一旁的扈从道:“下次族里有人去中原,叫他们带些紫萸种子回来,撒在这里,他喜欢。”

    那一日熏风送暖,谢泉回光返照,涣散的眸子再度变得像记忆中一般沉黑如玉,倒映着山光水色:“我死后,很快就会忘了你。”

    “你这么说,是想让我也忘了你吗?”涂山恒将他苍白得病态的手置于唇底,凝视着他,“可我,会永远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