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在写下那天的事情时,删减了很多字。
因为,在“奶娘入宫”这四个字前,皇帝站在大殿上,动情地说了很多:
朕永远记得,那是一个微微寒冷的冬日,小公主的奶娘骑着一头黑白相间的奶牛,在皇宫中潇洒肆意地奔跑。
啊,那是生命的光,那是我大宋的希望,那是……
史官冷着脸提笔写好,两手抱着本子站在那里看皇帝一个人继续说。
“陛下,喝水。”宫女上前。
皇帝喝完水后干咳两声,在嗓子依旧冒烟的情况下期冀地问史官道:
“都写好了吗?”
史官瞄了眼本子上“奶娘入宫”这四个字,接着在心里念道:
奶娘入宫,皇帝要疯。
事实上,掉在牛圈里的白望穿……确实是骑着一头奶牛在宫里跑。
因为她不认识路,而那头花奶牛恰好认识路。
就这么简单。
花奶牛驮着白望穿直往公主房里跑,把白望穿送到后就想走。但是,白望穿这个坐车还不付钱的人又盯上了可怜的奶牛的……乳汁。
房里黑压压地跪了一堆嫔妃和奴才,大家想起身拦着她然而腿麻了,起不来。白望穿摸了两把奶牛的脑袋,然后亲手挤了奶,拿去煮。
白望穿端着碗走向公主的时候是有些发抖的。
其实她是抱着一丝侥幸的。
她想,如果床上那人真的是阿鹿,她定要把这人抢过来,抱在自己的怀里,一口一口地喂她。
在看清了小公主的容貌后……
白望穿把碗塞到皇后手里:
“你是她娘,你自己喂。”
因为白望穿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贺舒云长大后,每次要是想从白望穿这里要到什么,总会可怜巴巴地道:
“奶娘,我长这么大,都没喝过你一口奶。”
百试百灵。
某次,贺舒云再次这么讲的时候,坐在榻上的白望穿不动声色地拉了个枕头挡在自己的胸前,捂好:
“为了能让你喝上奶,我已经摸秃了十头奶牛脑袋上的毛。”
彼时贺舒云已经八岁,粉雕玉砌,煞是可爱。白望穿说完后看着她的脸出神,回过神后对她说:
“公主,你只有在刚出生那天是个美人的胚子和雏形。”
贺舒云微笑着抬起皇后生她那天用来绣花的针。
白望穿面不改色地继续说:
“从第二天起到现在,你一直就是美人本尊。”
言下之意就是贺舒云只有刚出生那天是有些丑的了。
贺舒云觉得自己的奶娘很会夸人,心情不由得地好了起来:
“既然我这么好看,那奶娘你什么都肯给我,对不对?”
“你有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白望穿说的没错,身份尊贵又美丽的女孩子,在这皇宫里过的日子不比神仙差。
如果暂且忽略不计她父母那神奇的作风给她带来的影响的话。
贺舒云偏过头去,看着外面落得无声的雪粒。那侧颜太过美好,任谁看了都是心里一动。
她说:
“但是我总觉得,我留不住奶娘你。从我断奶那天起,你似乎就想走了。”
“这天下都是我父皇的天下,你要去哪里?另一个天下?”
不是另一个天下,是另一个世界,我本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