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的苍穹之下,两串骤雨般急促的马蹄声不断回荡,由远及近,显得尤为刺耳突兀。
绝尘一身隐没在黑袍中,与周围的夜色浑然一体。相隔不远处望去,还当是一匹空马在平原上极速驰骋。
越是临近边境关口,周围的环境就越发恶劣荒凉。经过第戎边境的时候,绝尘略微放缓了马速,一双夜枭一样孤鸷的眼睛像旁边一扫,随即重新专注看向前方。
一眼过后,绝尘的唇角勾出一抹残忍而畅快的笑意,猛然挥鞭恨抽了那屁股一下,宛如破空的利剑一样飞驰而去。
飞扬的马蹄激起一阵尘土,当尘埃落定后,空旷的原野又重新恢复万籁俱寂。此时若贴在地面侧耳细听,能听到从地底传来急促的敲打声。
……
坍塌过的幽暗矿洞中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碎石掉落摩擦出的粉尘味道。层层堆叠的碎石时不时还会掉落一块在地上,清脆的声音使得这幽闭的空间听起来愈发岌岌可危,仿佛此处随时又会迎来第二次坍塌。
厉千帆静静椅坐在一处摸起来还算是平整的地方,眼睛因为长时间处在黑暗中微微胀痛。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再清醒的脑袋也有些许混沌。不知外界经过几轮日月更迭,唯一能让他稍感欣慰的是此处并非完全封闭的空间,可以让他不至于窒息而死。
从一开始被关在此处踌躇满志地寻机会逃出去,屡战屡败到现在,他也数不清自己已经尝试过多少次。只知道生死面前,所有的努力都徒劳无功,自己的信心耐心一再被消磨餐食,如今已经剩不下多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愈发兴盛的愤怒,和恐惧。
是的。他无比恐惧。
感受着自己身体内的水分和力量一点一点消失,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向着死亡的深坑走去,却不能伸出胳膊拉拽自己一把。
但最让他恐惧的,是自己被消磨殆尽的坚毅。明知不应该轻易放弃生存的希望,但却不由自主被眼前一次次失败所困住心智,不由自主觉得生还无望。
第戎西南大山,原本就处在边界之处,再这样一坍塌,更加人迹罕至。厉千帆肚子咕噜一声,一股强烈的饥饿感瞬间向着四肢百骸蔓延出去,他几乎连坐都坐不稳。
唇角干裂起皮,舌尖已经没剩多少可怜的唾液。其实怀中还有一包熏马肉,他抬起手来摸了摸,犹豫着要不要吃一些。
自从被困在这里,他无时不刻都在想尽办法逃出去。尝试过掘地三尺,然而周围全都是坚硬的石头,便是骨头都磨没了恐怕也无济于事。化石粉也用过,然而随身的只剩下一小瓶,杯水车薪。也曾呼喊过,等待过,几乎能用的方法都用了一个遍,他的处境却丝毫没有改变。
到现在,厉千帆几乎已经筋疲力竭。面对近在咫尺的食物,腹中的饥饿感不断催促他掏出来饱餐一顿,另一边尚且清醒的理智又在不断对抗那种天性带来的力量。
此处没有水,熏马肉固然可以解他饥饿感,却会让他更加渴求水,吃饱了,会死的更快。
“死”字像是一把冰冷的利剑,刺得他灵台倏然清明一些。
他用了十几年才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父亲沉冤尚未得雪,仇人还在逍遥世间。当初从死人堆里那样千辛万苦活下来,背着父亲期望和全族人的性命,不是为了今日被那些虎狼奸人再杀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