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雁寻踏出营帐之前忽然顿住脚,“我的身份不是普通的老百姓,而是皇商,还是一个与中洲皇帝私交甚笃的皇商。你大概从一开始就知道吧。所以才与我结交,多少都能打听出一些你想得到的消息。”
乾坤酒愣了愣,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片刻之后坦然承认,“我出宫之后,两个兄长没少给我使绊子。为了保险,一开始我确查过你的身份。”起初谁也不认得谁,他自己身份特殊,小心一些也无可厚非。可雁寻这时候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可还是兄弟?”
他背对着乾坤酒,后者看不清他脸上地表情,只心里愈发疑惑,他今日看起来哪里怪怪的。大老远跑来,就为了问他认不认自己这个兄弟?纵然不解,乾坤酒依旧郑重其事道:“这一路上走来,你为我几番出生入死,我赫连坤看在眼里,铭记在心,一辈子也忘不了,至于你的身份反而不重要了,凭你是谁,都是我兄弟。”
“兄弟……”雁寻意味深长重复了一句,语气中似有无限叹息,“乾坤,尽快帮我找到爹娘可好?”
乾坤酒连连点头,“这话你都说过好几遍了,当然好啊,我和班烈已经让人加快去打探消息了。”
雁寻豁然转身,唇角牵出一抹似笑非笑,眼底却一片暗淡失望,“那么既然找到了,为何一再推托敷衍,不告诉我呢?”
“啊?”乾坤酒有些尴尬的抓抓脑袋,“你什么意思?”
雁寻直直盯着他,眸中一片冰冷,“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从来不知道家父家母的下落吗?”
——皇商雁南天,携妻游历天下,天祯三年至天极王都,复未再出。
这是文敬良带给雁寻的话。天祯三年,乾坤酒还在宫中,他分明见过他们。
乾坤酒目光躲闪,脸上的笑容越发显得尴尬勉强,面对他灼热的目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踌躇片刻才强笑着说:“雁兄,你真想多了,我……”对面雁寻目光凛冽如冰,他怎么也说不下去。
“赫连坤,君无戏言。”雁寻抬手指了指那方沙盘,“你觉得我若没有十足的证据,会如此肯定地问你吗?”
“家父是左撇子,落笔时每一个字的第一笔会加重,看起来未免有头重脚轻之感。而你这沙盘上的字迹,与家父的一模一样。”
乾坤酒心虚地去看那沙盘,没有想到上面寥寥数字竟然让他看出破绽,一时之间更加不敢去看雁寻。
“想来皇上心中自有主张。既如此,草民告退。”雁寻的声音冷淡而漠然,难掩其中失望和疏离,言毕竟然行跪地大礼。
乾坤酒大惊失色,连忙上前一把拖住他,“雁兄!你这是做什么!”
雁寻默默抽回手,“家父家母安葬在天极王都,草民还未谢过皇上照料。不过,中洲奉行落叶归根,草民恳请皇上将其尸骨还给草民,由草民自行安置。”
他改了称呼,一口一个“草民”“皇上”,听得乾坤酒越发焦躁而慌张,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咬咬牙一把把他拉起来,“算了!知道已经瞒你不过。你爹娘我的确见过,他们的下落。不过他们已经……”乾坤酒生怕看见雁寻失望,把目光从他脸上转开,嗫嚅道:“七年前就去世了。”
雁寻起了一半的身体猛然一顿,过了半晌,才慢慢起来,只觉力气仿佛被抽干一样,颓然倒退了两步。
悲伤吗?倒也还好,只是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罢了。虽然已经知道是这个结果,可以往还可以心存念想,如今真正听到答案,心里竟然说不出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