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千帆转过一面又一面围墙,穿过一条又一条花廊,每一步都仿佛重叠着十几年前的光景。脚下的每一条路,周围的每一道墙对他来说都不陌生。
小时候他常常来丞相府玩耍,还没有文于归的时候,他俨然就是丞相府的小少爷。丞相府有一株桃花树,那时一口一个“文伯伯”叫着,那个好脾气的伯伯就会把他抱在怀里,还会给他准备只有文府的厨娘才会做的桃花酪。
没有想到,这个在他心里不是亲伯伯,胜似亲伯伯的人,最后几乎葬送了厉氏全族。
一幕幕景象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变换,又不断抽离。厉千帆很奇怪自己想起往事时竟如此平静,那些好的,坏的,该恨的,该庆幸的,全都掀不起他心中的涟漪,说心如止水也不过如此。
等脑海中全部的记忆过了一个遍,他也翻完了整座府邸。
三个时辰过去,他一无所获,丞相府中明里暗里的机关他都找了个遍,若不是相信萧云烨的手段,他几乎都要觉得是他把把丞相府中连带着自己需要的东西一起搜刮一空可。
厉千帆倚在书房门口,目光闪烁着疑色。文敬良口口声声说的让他自己来查,断然不会是空穴来风。此人心思深沉,既然他想隐瞒一些事情只让自己知道,别人就几乎不能找到半分痕迹。
他留着的东西一定还在丞相府中,而且还是个除了自己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厉千帆豁然明朗,提步朝着闲云阁走去。
桃花树还在,比起小时候已经粗了好几圈,也高了不少。厉千帆绕到树后,一个树洞呈现在眼前。伸手从里面掏了掏,大把的落叶被带到外面,终于摸到树洞最深处有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盒子里是一本简单装订的手扎,这种手扎他并不陌生,从记事起他便也有记手札的习惯,每年都会装订成一个本子,到现在也有十几本了。
眼前这本手札还做了一个封皮,封皮右下角写了一个小小的“文”字,一看这字迹就知是文敬良的手书。
天热已经擦黑,厉千帆重新返回书房,只有那里还有半截蜡烛。
鬼火一样的烛光闪了闪,厉千帆翻开手札,仔细阅读里面的内容。
——
天崇六十年,三月十六,吾皇病逝。终前命吾与厉侯为辅政大臣,共同辅佐新帝,直至成人。新帝养母奉为恩慈太后,至终,同葬皇陵。
天崇六十年,三月十七,新帝登基,太后垂帘听政,改国号为天祯。封厉侯为护国侯,高于吾。
天祯三年,腊月三十,厉侯次子降生。过三年,侯夫人重病离世。再两年,中洲大败西夷六国,护国侯归,新夫人朱氏携子入府,子立为长。
天祯八年,五月十六,护国侯受封一等尊勋,与新帝近平起坐。致力兵权归一,太后怒,命吾设法除护国侯。
天祯九年,帝倚重,朝野唯护国侯命是从,斥太后干涉朝局,太后怒。第戎欲反,太后命吾约制,以待时机。
天祯十年,十月初六,朱氏触怒护国侯,挑筋废武,赐毒酒白绫。
天祯十年,十月初七,太后命吾清查朱氏之死前因后果。
天祯十年,十月初九,侯府夫人被赐死之因水落石出。朱氏与第戎人互通书信,竟为其子生父。事发。子欲救母,侯断其双腿。
天祯十年,十一月十六,护国侯巡查东郊军营,厉府长子亲约吾相见,言其母之冤,其心之恨,报仇之愿,志在必得。吾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