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相叹道:“万发缘生,皆是缘分,天意如此……老僧曾听无为道友提起过,血蛊乃宿主心头之精血炼制而成,世间解蛊之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殿下不该问老僧啊……”
暮青愣了愣,随即瞥向恒王,见恒王垂首捻珠念念有词,不由问道:“别无他法吗?”
恒王出家云游已有五年,梅姑说起替命之法时,暮青还真没想起步惜欢尚有至亲在世,即便想起,恒王下落不明,人海茫茫,寻也无从寻起。暮青承认,重逢的那一刻,她的确大喜过望,可冷静下来,又觉得此事不可行,不说恒王愿不愿舍身救子,即便他愿,阿欢也不会答应的,恒王毕竟是他爹。
“阿弥陀佛……”空相双手合十,僧目一闭,摇了摇头。
屋中静了下来。
恒王捻着佛珠,口中念着的经说含混不清,伴着过珠之声,急如风打雨落。半晌之后,声响骤然一停,恒王闷不吭声地转身而去。
“哎……”梅姑大为诧异,她从前在天选大阵中守墓,只知帝后尚无子嗣,不知南兴帝竟有生父在世,且已出家为僧。本以为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命在旦夕之人又是亲生儿子,移蛊一事必是水到渠成,可这人怎么就这么走了?
暮青与空相大师出了屋,见恒王下了船梯,上了来时的那艘小船,径自摇着橹往岛上去了。
这座岛屿形似卧佛,却是座无名岛,岛上有民百余户,因岛屿地处大图远海,官船罕至,且岛周遍是暗礁,寇船难登,故而岛上世代安宁,民风淳朴,民以打渔耕种为生,自给自足,知世间有大图国,却不知两族分治,经数百年而复国,更不知当今天子何人,年号为何。
岛上,一座座石屋掩映在山林间,晨光如缕,苔长藤绕,俨然世外之地。
岛西南坐落着一座石庙,庙里箬竹丛生,竹下置着只草团子,恒王盘膝而坐,正闭目诵经。
空相大师推开搭着茅顶的庙门,步入院内,诵了一声佛号,没有说话。
恒王浑然不觉外事一般,只顾闭目诵经。日头东升而起,挂上枝头时,经声渐歇,恒王闭着眼问道:“当年师父说我有佛缘,可是早知有今日?”
空相大师站了半日竟无疲态,只是双手合十,悲悯地道:“半年前,为师与你云游而归,途径此岛时遇上了风浪,船不慎触礁,岛民又无大船,方才滞留在了岛上。今日你们父子重逢实乃天意,入得涅槃,方可成佛,你法号了尘,可你尘缘未了,尚有孽债未偿。”
恒王闻言睁开双目,目光在斑驳的竹影里晦暗不明,唯有嘴边噙起的笑意透着嘲讽,“本王孽债累累,只成得了鬼,成不了佛,大师莫道天意,常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怎到了本王这儿就成了尘缘未了?莫非诸佛也看人下菜碟儿?”
这声本王,他已有三年没启口过,如今竟觉得有些陌生了,但前半生阅尽政坛风雨、人心叵测,他对人性从未放下戒心。
相伴云游五载,他知道这老僧颇有未卜先知之能,所谓的佛缘,谁知是不是一场早有准备的献命的阴谋?
“阿弥陀佛。”空相大师道,“庆德六年元月十五,你可记得此日?”
恒王不明空相之意,却答道:“本王生辰之日,怎能不记得?”
空相大师道:“此日正是为师任国寺方丈之日。”
恒王一愣,嗤道:“凑巧罢了,世间同年同月同日生者多了,莫非皆有佛缘?”
空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