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大惊,皆疑新帝神志不清,纷纷叩拜哭嚎,称亡国之君必背万世骂名,万万不能降!
景相率先表态愿献相府全数存粮,百官附议,然而,群臣此举并未换来新帝的回心转意,反而只换得一声冷笑。
新帝道:“传国玉玺不是朕摔碎的,是先帝为之,大图早亡了,朕苦苦撑了一年,列祖列宗不会怪罪于朕,即便朕要担后世骂名,这骂名也有尔等一份。朕在诏书上未罪地方官吏囤积赈济仓粮,驱赶流民,致五州饿殍遍野,百姓流离失所,亦未罪尔等贪生怕死,先置钦州之难于不顾,后置京畿之危于不理,但大图百姓、钦州军民怕是会世世代代都记着!朕私心给大图朝廷留的最后一点儿脸面,最终留不留得住,很难说。”
“别以为朕不知你们的盘算,大图亡了,你们心知肚明,不过是亡国之臣有辱名节,高官厚禄弃之可惜,所以才想方设法求援。你们献策求援,为的是救国吗?为的是保这朝廷,这由你们当官儿做主的朝廷,这能为你们带来名利权势的朝廷!朕动京畿兵马是动你们的身家性命,问你们要粮是动你们的财帛私库,你们自不甘愿,那就留着吧!朕的皇位都不要了,还要你们的钱粮吗?朕只想看着,看改朝换代,南兴帝的朝堂上可否能容你们一席之地!”
新帝大笑而起,心头悲凉,说不清是恨意还是快意,幽幽地道:“你们别以为把朕囚禁起来,藏匿诏书,便能更改此事,待援军到了,假称朕忧思而亡,再请镇国郡主另择新帝,便可继续为官。朕告诉你们,这退位降书昨夜就出宫了!卿等今日下朝便可归家,从今往后……大图无君了。”
说罢,新帝走出宣政大殿,仰头望了望天,只觉得日光如镜,天地倒悬,脚下如踏云雾,身子虚晃一下,便仰面而倒,滚下了殿阶。
因雨季行船不便,运尸要走官道,而官道泥泞,侍卫们担心长途颠簸会损坏尸骨,影响检验,于是一进岭南就将尸体裹上布帛入棺,小心赶路,终于在十月中旬抵达了汴都。
自从皇后归来,刑部依照旧制,下了早朝后会到立政殿点卯,但这日,立政殿内却空无一人,侍卫们守在殿外,暮青从承乾殿内出来,身披白袍,素颜简簪,神情肃穆,犹如戴丧。
她独自走进殿内,关上了殿门。
这天,立政殿的殿门一关就是一日,傍晚时分,晚霞照在大殿的门脚上时,殿门从里面打开了。
步惜欢坐在亭中,正望着暮青。
暮青走出大殿,步子略显虚浮,到了亭外宽下外袍,方才进亭入座。桌上摆满了茶果点心,宫人端了盆子进来,暮青用皂角香露净了手,饮了茶,对着满桌点心却毫无胃口。
步惜欢也没催问,慢悠悠地添了盏茶,挑了几只好看的葡萄搁到了暮青面前。
暮青沉默良久,方道:“那男尸烧得很严重,身量做不得准,但年纪对得上。女尸的年纪身量也都对得上,唯有……耻骨上未见分娩伤疤,即是说,她不曾生育过。”
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步惜欢并无惊讶之色,他瞥了眼弃在亭外的丧袍,这身袍子是她早就备下的,今早披上此袍开棺验尸,方才宽了下来,他就已猜知结果了。
“死的是替子。”暮青下此断言,却欢喜不起来。正如阿欢那日之言,姨母疯疯癫癫的,很难说她把人带入密道时,人是否还活着。不能排除一个可能,就是当时人已死在延福宫中,而姨母受了刺激,不肯相信爱子已亡,于是杀了替子,神志不清之下将人带入了密道。当然,也有可能人当时还活着,但重伤出宫,待在宫外要比留在宫中凶险得多。
“大图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