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姚筠倏地一笑,拍了下池晔的肩膀:“绕那么大一个圈子,不就是想说做人身不由己嘛。身处社会大环境,与人交往,谁不会备受影响啊。”
“嗯,是又不是。世界为我们塑型,我们的确身不由己。但我其实更想说,那么多年锤炼下来,我们既然逃不掉,既然已慢慢成型,不如就去接纳和感恩……”他顿了顿,笑,“没准就成为世界一大奇迹了,也说不定。”
一语落地,四下无声。
沈桥和江南均是怔住。
饶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如果起初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现在也终于是明白了。
江南不由地勾起嘴角:“你这是在开导我吗?”
池晔笑得波澜不惊:“我只是一时有感而发,哥你要对号入座,我也不介意。”
这话说的,总觉得有那么点挑衅。
江南的眸子危险得眯起,许久,终是没有发脾气。
他暗自思忖片刻,只兀自玩味一笑。
有些情绪,他想放下许久了,而池晔的话,给了他一个恰到好处的台阶和宣泄的缺口。
他几步走到少年身旁,随着他的目光一同望向地下的兵马俑:“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我已经按照父亲的意愿走到现在了,人生基本已经定型,真的给我自由去做想做的事情,我怕是也想不出来该去做什么。与其浪费时间悲哀,不如感恩和享受接下来的人生。”
“你呢。”片刻的沉默过后,他突然换了语锋,“沈桥,你怎么想?”
如果从江南的面上看不出多少情绪,那此时沈桥的眼里已经风云变幻了。
“什么叫……我怎么想?”
江南却不动声色地道破了他的天机:“你当初接触建筑设计是因为那个人,曾豪言壮志不继承家业转学建筑是因为那个人,后来心灰意冷对梦想失望也是因为那个人。可你到最后,还是没能彻底地抛开设计这个领域。”
沈桥的脸色变得相当不好看,他阖上眸子攥起拳头,露出一抹冷笑:“所以呢?”
“我不是在嘲笑你,而是在帮你告诉你自己,不管过程怎么样,你因为那个人喜欢上了设计这个领域,即使经历了后来的打击,现在的你还是喜欢它的,还是由衷地想要成为一名设计师。”
沈桥浑身一震,却又听到池晔的声音:“学长,如果你愿意,不妨再回去看看社团文化节上咱们社一起完成的‘自由’模型,说不定,它会让你惊喜。”
他笑着说:“我们一直想要的自由,其实,就在我们手心里。”
*
经过了兵马俑面前的那场对话之后,六人队伍内的气氛始终有些压抑。
江南一如既往地温润风清,沈桥周边的气场却沉寂无比。
姚筠试着调节了一下,没调成功,只好瞪了眼惹祸的池晔,拉着顾菘蓝自顾自地去东瞅西看了。
中午,几人就近找了家快餐店用餐,还是没什么人说话。
直到江南收拾完东西,一时起兴地去找顾菘蓝聊天。
他一上来先是道了歉:“刚才嘲笑你道貌岸然实在是对不起。”
“啊,没事。”顾菘蓝正在用纸巾擦手,“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说道貌岸然了。”
江南愣了愣,笑:“难不成,你还真是那么想的?”
“是啊。”顾菘蓝毫不犹豫,“真是这么想的。”
“要真是,那你倒能让我肃然起敬了。”江南的嘴角漾开一抹别样的笑意,“真是很伟大的精神境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