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重的赋税,丁口的流失,这两个相互作用又直接影响南朝命脉的巨大弊端,过去高峤不是没有纠正过。但在士族当政的这个朝廷里,法令到了下面,形同一纸空文,屡禁不止,愈演愈烈。
洛神至今还记得,李穆当时为了推行新政,境况何等艰难。就连冯卫,当时表面十分赞成,对朝廷的这些弊端,说起来也是愤慨不已,但真落实到具体实施之上,便加以推诿,不愿协助。除他不愿得罪人外,来自冯氏族人的压力,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毕竟,在朝廷做官的这些士族大家,谁家没有几分山林湖泽,谁又不曾收过下头那些庄园的供奉?倘若新政真的执行开来,冯氏的利益,必定也会受到损害。
就是在那种举步维艰的情况之下,洛神去寻了当时已经借病退隐的叔父高允,向他陈述利弊,恳求他带头释出他名下庄园里所有该上户册,却隐瞒下来的庄丁。
叔父当时很是不快。但最后还是被洛神给劝服了,勉强报上了历年来隐在庄园里的全部八百多名丁口。
在高氏成为士族第一个响应新政的家族之后,李穆便再无顾忌,下令杀了当时影响极其恶劣的一个庄园里就藏有三千多人、公然带头抗命的会稽郡守刘琞。一刀下去,满朝噤声,再无人胆敢推诿,新政这才终于得以推行,民众欢欣,才一年多的时间,效果便已开始显现。
而当日那个被拿来祭旗的刘琞,便是刘惠的族亲。
“不知大司马如今领兵到了何处,更不知他何日才能收到消息。”
洛神沉思之际,听到一旁的冯卫叹了口气。
“今日倘若大司马在,便可一锤定音,战或是和,朝臣也不至于争执到了如此地步。”
洛神抬起眼眸,望着冯卫,说道:“冯公,大司马人虽不在建康,但冯公此疑,我却可以代他回你。”
“人心思定。倘若慕容替真心休兵,大司马纵然一心想要光复洛阳,也绝不至于一意孤行,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争战不休。但慕容替如今分明是在颠倒是非。没有大司马之命,我不信我阿弟会擅自越境攻击燕人。他的囯书必定有诈,居心更是可疑。刘惠那些人,对大司马心怀不满,平日又何等苟且偷安,冯公心里应当清楚。大司马没有回讯之前,我求冯公,朝论之时,千万莫要退让!”
“侄女先行谢过冯公!”
洛神向他深深行了一个致谢之礼。
“啊呀!夫人快莫如此!此为国事,非同小可,便是没有夫人嘱托,未得大司马的话前,我也不敢拿这事当儿戏!夫人放心,我定会据理力争,劝太后勿要轻信!”
洛神送走了人,独自又坐了良久,心思重重,信步沿着庭院,再次来到那片江畔,立在江边。
今夜无潮,江水平静,从她脚下的江石之畔澹澹而过。
她眺望着对面那片黑漆漆的夜空,出神之际,忽然听到不远之外,一处江畔的水边发出一道轻微的拨水之声,仿佛有人从水里钻了出来。
“何人,胆敢擅闯禁地?”
白鹭洲上的四周,几乎几步一个岗哨,日夜巡逻不停。附近的守卫立刻被这异动吸引了注意力,迅速聚了过来,挡在洛神身前,拔刀喝道。
一个男子从江水里露出了头,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