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碗把怀里布包托起,露出里头硬梆梆的三只饼。
唐大壮撇了一眼,绕过唐碗,从汪翠珍手上接过毛头,脸上的表情才柔和了一些。
孩子大人都回了,汪翠珍也不好久留,摸摸唐碗小辫子,戴上草帽转身回田里做活。
说是开拖拉机,其实还要帮着卸货,唐大壮跑了一圈,身上都汗透了。
他抱着毛头拿着帽子扇了一会儿风,又坐下喝了两碗水,看唐碗还端着饼,这才说了一句,“放着吧。”
唐大壮本来就是个闷葫芦,对子女也很少表现关怀,能跟搭句话,已经算是难得。
唐碗左右看了看,找了个比较干净点的地方把饼搁下。
其实她在这个家里,一直属于得过且过混日子型,不是非得说些什么,她谁都懒得搭理,也不怪唐大壮当她空气。
为了让自己能过得舒适一点,从现在开始,她就必须试着修复跟唐大壮之间的父女关系,尽量让他习惯身边有这么个女儿的存在。
只要有效果,唐碗不介意学毛头,做个狗腿一点的孩子。
太阳火辣辣地从树荫缝隙里照下来,在土地上映出不规则的明亮小块儿,就算坐在树下头,也能感觉到一股蒸气往上升腾。
唐大壮拿着搭在肩头的毛巾不停在背心腋窝来回地擦拭,被汗液浸沾的毛巾估计半天下来没搓过,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汗味。
不光唐大壮的毛巾是这样,树杈上头搭着的十几二十条毛巾,也都是一样,迎着风就能闻见混着狐臭的诡异气息。
唐碗过来时闻见不对,就赶紧站到了上风头,没太受到化学冲击。
可现在站在唐大壮身边,怎么都避不开这味道。
看唐大壮又热得想伸手拿茶,唐碗赶紧跑过去倒了,两只小手捧着碗送到他面前。
唐大壮怔了怔,伸手接过来喝了。
打量了唐碗一眼,见她还站着不动,反手抹了把嘴说,“带毛头回去吧,这儿没什么好玩的。”
也不知道是不习惯唐碗站得挨自己这么近,还是跟这个女儿实在无话可说。
唐大壮说完话把毛巾往树杈上一搭,起身走到拖拉机那边跟着社员一块忙活开了。
唐碗也没想好到底要怎么跟唐大壮说进城的事儿,他这么一走,周围汗味顿时散了不少,人反倒轻松了一截。
她真的忍不了男人身上的这股难闻的汗臭味儿。
在国外的时候,凡是身上喷浓烈香水掩饰体味的人,她遇见了一律绕着走。
实在非得接触,虽能勉强维持得住仪态,不让人察觉出自己的不适,但实际上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
凤凰村处于南北交界之地,热的时候热死,冷的时候冷死。
冬天窝在家里,大半个月可以不洗一回澡。
天热干了活汗流得多,顶多回家打点井水往身上冲冲,也不怎么讲究洗得干净,只图个凉快。
因为不怎么讲究卫生,村子里不管男男女女,凑得近了就能闻见身上散发出各种各样的气味,挤在一堆能把人熏个跟头。
唐碗不愿意在外头呆,很大程度上也是被村里各种各样的气味儿逼退的。
闻着搭在树上那些毛巾传来的阵阵生化武器味道,唐碗真觉得脑袋都有点开始发晕。
带着毛头回去倒是可以躲开,可好不容易来一趟,她还不想这么早离开。
平时朱月春把唐大壮看得紧,吃了饭两人就回屋嘀咕去了,基本上不给他跟孩子们相处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