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义谦沉默了,捡起散落在被面上的照片一张张看,看到小嘉卉和郭兰因的合照,摸了摸那张撅嘴的小脸蛋:“兰因小时候照相也爱撅嘴。”
“司芃以前的照片,被她的后母和姐姐烧毁了,只剩这一张,她一直带在身边。我拿手机拍下来的。”
接着翻,下一张是司玉秀,穿一身水蓝色的套裙,靠坐在院内的藤椅上,身子侧过来,正脸望向拍照者。
那头秀丽的长发已无踪影,齐肩的短发烫了大卷,有了灰白之色。笑起来脸上皱纹明显,那双曾比星光还明亮的双眼,有了隐藏的浓郁的悲伤之意。她变成了一个老人。年华已逝,风韵犹存。
郭义谦曾动过要黄宗鸣带几张照片回来的念头,但这种思念始终抵抗不住他的面子。他让黄宗鸣问过一次,要不要回新加坡养老?
黄宗鸣带回来的原话是:我已放弃华裔身份,加入中国籍,领取中国政府发放的养老金。新加坡的养老金,跟我无关。
在这之后,直到司玉秀死,郭义谦再也不派人去问。可她连死讯都不通知他,仿佛那恨绵绵无期,还要带到阴曹地府去。他比她熬得久,熬到她先死,先死的人终于赢了,他心中满是“何苦啊”的悲凉。
他翻到照面背面,看到一行小字:2010年5月,玉兰花第一次开花。
“嘉卉照的?”那时兰因已经过世。
“嗯。”这张照片是司芃从淞湖别墅里偷出来的,凌彦齐又从她那里偷出来。
“她背后这棵小树,就是玉兰树?以前没有。”
“09年栽的,现在长好高了。”凌彦齐拿过玉兰树的照片给他看,“你还记得,上个月你问过陈洁,想要阿婆和妈妈的骨灰迁回新加坡吗?她说了谎,我问过爸爸,根本没葬去他的祖坟山。”
郭义谦脸色愕然:“那在哪里?”
“爸爸不知道,他回小楼和殡仪馆找过,一无所获。它们在五年前和司芃一起失踪了。”
这个死孩子,骨灰盒怎能抱着到处跑,万一撒了呢。郭义谦在心里骂。
“爷爷你知道司芃的小名吗?”
郭义谦摇摇头。
“嘉卉的小名当然是小花啊。阿婆大概是很喜欢花,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花不说,把自己的外孙女和猫咪也叫做花。这棵玉兰树,我以为是阿婆种的,不是,是司芃种的。玉兰花洁白高贵、象征永不背叛的爱情。她那时不过十五六岁,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种花,暗含她们三人的名字,和她们对感情的全部要求,想要它在院子里年复一年地开花,”凌彦齐停顿两秒,把心口喷涌而来的情绪咽下去,低声把话说完,“长长久久地陪伴。”
郭义谦闭上双眼:“小混蛋把她外婆和妈妈埋在这颗玉兰树下。”
“是我猜的。我不知道阿婆去世前和她说了什么,让她做出不下葬的决定,但是爷爷,你要是真的清楚你心爱的女人是什么个性,她养出来的孩子又会是什么个性,你就该明白,她的骨灰,你得亲自回去取。”
“嘉卉不带回来?”
“我问过她好多遍,有没有东西要带走,她都摇头。”
“小楼会拆吗?”
“当然会。”也许不会,但管他呢,先把这老头哄回去再说。
郭义谦低头盯着照片里的司玉秀看,手指反复摩挲照片的边角,凌彦齐靠近一点问:“爷爷,要不要趁拆之前,回去看一眼?”
“嘉卉让你来的?”
“不是。”
“她跟你在一起,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