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思不属地在浴桶里泡了半晌后,他还是扯了手边铃绳,唤了候在净室门外的小竹僮顺子进来帮忙,自己就闭起眼理着心头那团乱麻。
七年前傅凛刚被送到这儿来时,宅子里的人手全是从临川傅家大宅拨过来的老油条。
那些家伙瞧他年纪小,又病怏怏的,打量着他约莫是活不长才被傅家丢过来等死,对他的事便敷衍应付。
直到叶凤歌来到他身边,才终于有人肯不厌其烦追着他喝药、吃饭。
在他发脾气时一遍遍哄着,在他发病卧床时一夜夜守着。
那时他每每发病,在床榻上一躺就是十天半月打底,想到院子里走两步透透气都没法子;叶凤歌不忍心,便时常去院子里照着模样画许多画儿回来给他解闷。
有许多次,厨房的人随意敷衍些不合他口味的饭菜,叫他食不下咽,却怎么也不肯另做,叶凤歌便摸黑带着他去厨房里,在菜架前搭个小凳子抱他站上去,笑嘻嘻地让他自己选要吃什么。
可以说,在他记忆中所有柔软温情的画面里,全都有叶凤歌的身影。
若按常理,她当得起他称一声“姐姐”。
但他不想讲这理,偏不乐意。
虽说不明白为什么,就是不乐意。
每当她摆出一副“姐姐”嘴脸时,他心中就会忍不住蹿起无名火。
随着年岁的增长,那股无名火还越烧越旺。
先前叶凤歌离开寝房时虽浅浅笑着,可傅凛瞧得真切,那笑分明是没到眼底的。
他知道自己那句话多少伤着她的心了,可他不打算立刻就去低头认错。
以叶凤歌的性子,若他这会儿追着去低头,她不蹬鼻子上脸、逼着他叫上几十声“姐姐”才怪。
他得想出个不必叫她“姐姐”就能讨她欢心的法子才行。
不过,在想出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之前,他最好躲着她些,免得一不小心又杠上,那就不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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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拖拉拉沐浴更衣后,已是正戌时。
傅凛懒怠走动太远,便交代顺子去将餐食取到北院的小厅来。
这宅子里的人都知道,五爷虽身子骨娇气,却并不喜事事让人近前伺候。此刻未得他吩咐,小丫头小竹僮们就只在厅外的廊下远远候着。
簌簌灯花声中,傅凛拢着披风歪靠在椅背上,美玉般的面上冷冷淡淡,偶尔状似随意地抬眸瞥向门口。
顺子机灵利索,没多久就端了餐食进来。
两荤一素,再配上软茸白粥,虽清淡些,可对躺了三日才醒来的傅凛来说倒也够了。
傅凛一动不动地瞪着眼前的饭菜,眼底眉梢活像沾了雪似的冷嗖嗖。
他还没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心中并不愿意叶凤歌这时过来;可她当真没来了吧,他又无端端怄得想挠墙。
看什么都觉得难吃透顶。
候在旁边的顺子不知他为何忽然生气,茫然又忐忑地绷紧了后背,大气都不敢喘。
就这样僵了好一会儿,才听傅凛淡声脱口,“我的药呢?”
他素来是个不耐烦喝药的,平日里总是找许多稀奇理由与叶凤歌讨价还价,巴不得能躲一顿是一顿,这会儿竟主动问起药来,莫说顺子呆了,连他自己都有些困惑地拧起眉。
难道在昏昏躺着的那三日里,有谁偷换了他的脑子?
好在顺子很快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