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世代都将安山玉雕成各式玉竹,随身携带,衣袍袖口处也经常用二三竹叶点缀,以示荣宠与尊贵,也是不忘本心的警醒。
颜家如今满族尽屠,世上便再也没有安山玉竹和颜家风骨。
妙常自小最熟悉的味道是墨香。
那墨香萦绕鼻端,往往伴随着墨香的就是祖父、父亲和几位哥哥的怀抱,她被那种味道包围着,是满满的安全感。
她会好奇地抓住哥哥们故意在她眼前晃着的衣袖,在雪白绣金线的衣服上留下带有汗渍的小手印,小手印就印在那几片竹叶旁,在哥哥们详怒的脸色下咯咯偷笑,笑得小身子挺来挺去,像一尾抓不住的小鱼。
如果是祖父和父亲,她是不敢这样淘气的。
欺君与大不敬的罪名,颜家倒的何其冤枉。
妙常缩手缩脚地躲进含霜的怀里,渐渐进入了梦乡。
当第二日的阳光透过窗棱的缝隙照在妙常通红的小脸上时,妙常正嘴角擒着笑意,睡得香甜。
含霜轻手轻脚地把旁边的妙常抱起,想要放在避风处,让她再睡一会儿、
含霜抱起她刚勉强从地上站起,脸上的笑意却僵住了。
怀里的人实在是太热了,那热度透过薄薄的布料,烫着含霜的皮肤,却冷透了她的心。
含霜轻晃妙常的身子并不断叫着她,可妙常没有丝毫醒过来的迹象,兀自睡得香甜。
含霜一下就腿软了。
这个时候,她们怎么可能生得起病啊?
怎么办?
对了,去求求大夫!
含霜刚放下妙常,跑出去的步伐却顿住了。
小姐失去意识,她不能把小姐一个人放在这里。
怎么办?怎么办?
含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
她终是下了一个决定!
与其这样说,不如说她早就有所盘算。
她们两人无家可归的女孩实在是太危险了。
小姐现在还小,可等到身量渐长,样貌长开,必会招来是非。
她们不能一辈子活在泥里。
含霜三步并做两步出了庙门,叫来前面一个满脸疤癞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见着含霜叉着脚,拧着腰的凶样,笑嘻嘻的蹭了过来。
他可不敢惹这个凶婆娘。
“你去,把前大街的陈娘叫过来,就说我答应她的要求,不过要她亲自来请,人来了,这两文钱就是你的。”
那疤癞脸听见却不动,还死盯着含霜手中的钱。
含霜提起一口气,飞起一脚就将那小疤癞踹出两个跟头来,中气十足的吼道:“还不快给我去。”
而后,含霜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小乞丐看见不着人了,立马从地上蹦起来,啐了一口,揉着屁股就跑了。
话说那陈娘,年轻时候可是这吴滩边城数一数二的风流人儿,端的是眼中情,眉间意,满身的妖娆妩媚。
她是一等一的歌姬,只卖艺不卖身。
红衣酥手黄藤酒,达官贵人争相留,清歌一曲樱唇起,雪起风飞清凉日。
陈娘自称唱法独成一家,取名为三日绕梁腔,可知她有多骄傲,有人说她声如脆铃,叮铃叮铃游荡满屋,三日绕梁名副其实。
可她完了,突然唱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