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宛外传来了脚步声,御女们也渐渐消了声音,都望向了门口。
一个身着红色绣鹤衣服的传旨太监并四个青灰服侍的小太监出现在众人眼前,那领头太监清清嗓子,唱念道:“镇国公之女谢婧婳,钟秀郡主,国子监监丞之女……”
被叫到名字的御女们都排成一排,此时谢婧婳才姿仪万千地走到队伍附近,一甩帕子便站到了钟秀郡主的正前方。
后面隐隐传来嗤笑声。
钟秀郡主气急,猛地回头望去,然那些女孩们仿佛是在跟身边人玩笑,根本没有注意她。
等到她回过身去,那有所指的笑声又再次响起。
钟秀郡主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
仿佛她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任人宰割的存在,无助而弱小,任人欺凌,所有的人都在笑话她,她被这份耻辱气的浑身发抖。
可她的母亲明明是大长公主。
宣旨太监不管这些御女们的小心思,按部就班的带着这六个人去往朝晖殿。
钟秀郡主走在谢婧婳的后面,闻着从她身上传来的幽幽冷香,几欲作呕,又见她莲步轻移,腰肢在她眼前扭来扭去,心中涌起的邪火便愈来愈盛。
从小到大,只有谢家女处处与自己作对。
钟秀郡主的眼神愈加幽深,晦涩难辨,似有浓重的黑雾在其中环绕,最后归于平静,不过她心中清楚,这些暗黑的情绪并未消失,而是蛰伏起来。
她不能看着谢家女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钟秀郡主深吸一口气,暗自打算起来。
含霜身上破布褴褛,怀里揣着个杂粮馒头,如同鱼儿般灵巧地穿梭在大街小巷。
因新帝登基,官府发了足足五天的粥粮,若没有这些,她和小姐两人怕是要饿死在这荒城了。
含霜脚程快,成功护着最后一个馒头回到了两人寄身的破庙里。
走到吴滩边城,含霜的心也放下一大半。
这里是大端的极北之地,外面便是一望无尽的沙漠,隔绝了北夷与大端两国,追兵好似搜寻了前两个供给城后就放弃了,并没有追到这里来。
官府们也拿不准主意,不知道这颜小姐是否还在人世。
他们连续戒严了好几个城镇,搜寻不到任何消息,也没人见过大冬天还在外面游荡的五六岁女童,于是他们也就放弃了。
“小姐,你快吃吧,奴婢跑回来的,这馒头还是热的呢。”含霜将手中的馒头递出去,蜡黄的小脸上透出红晕来。
妙常接过后,并没有狼吞虎咽地将馒头塞入嘴里,反而迟疑的看向含霜。
含霜不期然间撞上了妙常隐含期翼的漆黑眼眸,鼻头一酸。
天子之喜,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赦了罪大恶极的犯人,赦了赋税徭役,宽宥万民,可这份名单里……没有颜家。
颜家被人有意无意的遗忘了。
妙常从含霜欲言又止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缓缓低下了头去,一口一口的吃着馒头。
妙常没有流泪,她已经很少哭了。
含霜俯身坐在妙常旁边,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无声安慰着。
妙常用枯瘦的手指紧紧握住胸前的玉竹,似能从中汲取力量,这块安山玉所雕琢的小小玉竹,是她过往生活的唯一证明。
君子如竹,虚怀若谷。
这是大端高祖皇帝对颜家先祖的评价。
颜家先祖颜成徽是高祖皇帝身边最重要的文人谋士,据传两人自幼相识,能一桌饮酒,醉谈诗文,同塌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