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明明能够答好!”龚正皱眉道:“爷爷说他看过你的卷子,说你四书文写得偏僻入里,根本就是头榜头名的样子,却不知为何策问答得这样欠妥,像是故意藏拙一般。”
“龚爷爷他看过我的卷子?”
龚宏咳嗽了一声,瞪了龚正一眼后,转过脸来看着季权道:“黄华,我们不知你是如何想的,但爷爷他是过来人,在宦海沉浮数年,想必也比我们多些官场上的经验。”
“什么时候该显达,什么时候该归隐,他老人家要比我们明白些。你或许有你自己的顾忌,但是黄华——十年寒窗,机会只有这一次,你可别一时想差了,辜负了自己。”
龚正挠挠头,跟着笑了一下,应和着:“是啊黄华,宏哥哥说的对。”
看着这两兄弟,一个直率单纯,一个成稳老练,他们都清楚明白地表达了同一个意思。稍稍考虑了片刻后,季权仿佛终于决定了什么,他笑着点了点头,眼中璀璨的光芒一闪而逝。
三月十五日,黎明。
三百余名进士自崇天门旁的两扇小门四列排开进入皇城,天还没亮,十米来高的宫墙像是密林里暗藏杀机的阴影,前头引路太监手上的宫灯忽明忽灭亦如兽目般虎视眈眈。
季权看到不少同榜进士都在暗中打哆嗦,头一次进入皇城宫禁难免会被立这下马威。
对这皇城内苑,季权倒没多少敬畏,他重生那么多次,大半都在这里头横行无忌。一个权倾朝野的权臣,进宫跟回自己家似的,也难怪凌玄寅最后都想要他的命。
感慨地摇头苦笑了一下,季权默默跟着人群往前移。
殿试是在锦廊后的宣政殿应试,需要经过点名、入席、散卷、赞拜等等繁文缛节后,才能颁发策题。策题上往往以“皇帝制曰”开头,接些“联祇举丕图,究惟化理”的句子。
宣政殿前广场,此刻已布置好了供进士们应策的桌椅,一应俱全的纸笔墨。
远处大殿上,八位宿儒身穿朝服一字排开,明光殿和宣政殿的几位首领太监们恭顺地伺立在侧,都静静地等待着皇帝陛下的到来。
三月的春风已有些暖,带着锦荣河畔的花香,轻轻能拂人心乱。
伴随着太监尖利的一声喊哨,当今圣上凌燮康身着一抹明黄,踏着五彩朝霞在仪仗的陪衬下由明光殿缓缓朝宣政殿而来,广场上的太监扬声喊了一句“跪”,三百进士便纷纷屈膝伏地“口称万岁”。
凌燮康比季权记忆中要衰老一些,这位而立之年的皇上鬓边白发早生,憔悴的面容上似乎写满了爱子猝然离世的哀愁。
他站在宣政殿前看了看廊下跪着的三百会士,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半晌,才轻轻道了一句“平身”,然后皇帝就进入了宣政殿内落座。
这个时候,八位主考才会令考生就座,由旁边等候的差役分发策问卷纸。
殿试的座次由会试成绩决定,由宣政殿前最靠近皇帝的位置为第一,呈首位循环交叠的四方排列形制散开,最后一名距离皇帝最远。
如此,虽然季权会试的成绩并不靠前,但在几个循环后,他反而居于了广场上较为中心的一排位置,齐永顺头榜第七,正好坐在他身后不远的几张桌子。
打开策卷,季权还没来得及看,就听见了满场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只见策卷上头密密麻麻一堆“朕闻治本于道,道本于德,”、“近世伟略之主,或宽仁爱人,或雄断赳赳”的语句。
前叙起因、中论经过,后叙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