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这个年轻的男人,黑眸黑发,就如同那泼墨山水画里走出来的谪仙一般,温润如玉,风流韵儿自骨而生,却不教人生厌。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盘扣衫,专心致志的扶着笔杆,一笔一划的落在宣纸上。
张凌烟也不急着开口,只是看着二月红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下了半篇字儿,他始终微抿着嘴,一双眸子低垂,额前的碎发盖在眉眼上方,遮住了眼中的眸光,少了一分凌厉,多了一分温柔。
二月红自张凌烟踏入房间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不同寻常,也顿时明白了佛爷为何如此在意这个孩子。她走的每一步,力度收得都极为讲究,落步之轻,若不是耳力极好的人根本听不到那极度细微的摩擦声。
即使是在如此安静的室内,她也在刻意压低着自己的呼吸声,二月红在提笔的空档里微抬眼皮观察了她几次,发现她有条理的在扫视着屋内的一切,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从容不迫,淡漠清冷,丝毫不见紧张之色。
令他惊异的不是张凌烟的面容,而是她的那一双眼睛。
那双眸子方才对着丫头的时候还有些许活泼,但此时,那里面满是冰冷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沧桑。
二月红将最后一笔提了上去,端详了整篇的字,一边将笔掷进洗笔筒里一边开了口:“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否?”
张凌烟答道:“二爷府上一应俱全,夫人待我又是极好,甚是感激。”
二月红点点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谢字谈不上。佛爷几日前还问到你,不如今日去他那儿走一趟,毕竟也是他救得你,于情于理都该是谢他。”
张凌烟的眸中波澜一闪,佛爷?但她并没有脱口而出去询问,只是作声应了下来,既是要见着本人的,从旁人口中打听的再多也比不得自己瞧上一眼。
当二月红和张凌烟出书房的时候,丫头还在外头的不远处候着。二月红一眼便看到丫头站在风口上,快步走上去将她护在身前,为她挡住了风,同时将丫头肩上搭着的披风紧了紧,柔声交代了几句,丫头抬着脸,笑得恬静,点着头的时候伸手拂了拂二月红肩上衣衫的褶皱。
张凌烟站在门边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眼眸中的寒意退了些,增了几分的伤感。这两人,真的是羡煞了旁人,他们之间的那种爱意,那种柔情,那种默契,皆是常人达不到的,浓厚到丝丝入扣,如丝如缕的化进空气里如影随形。
他们的心中,满满的都是彼此,满得任何事儿任何人儿都装不下分毫了。
在这样动荡的年代里,爱情是最千变莫测的,但还能存着如此纯粹的爱,已然是不多见了。
张凌烟的面上带了一丝苦涩,她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张起灵,想到了自己与张起灵之间的种种,那些,又算是什么?是爱吗?
她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竟不敢笃定。
无论是他,还是自己,都顾忌了太多东西,都在这感情里掺杂了太多旁的东西,让这原本简单的东西变得无比的复杂,直至面目全非,教人难以去辨认。
张凌烟在上车前,被丫头拉住了手,丫头问道:“中午想吃些什么,尽管说,我提前给你备着,等你回来吃。”她愣了一下,有多少年了,没有人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了,上一次,还是出自母亲之口。
她眼睛有些湿润,慌忙的脱口而出“都成,能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饭,吃什么都成。”丫头的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总得说着一样,才好准备,也不算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