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探春本就才干颇高,这一番尤为出众,众人不免问及详情。
原来事发当日,贾探春照常带了翠墨到王夫人上房请安去了,侍书在秋爽斋里看家。贾探春临出门时吩咐说,今儿个想吃点清淡的绿叶菜,于是侍书便给了小蝉几个钱,打发她去小厨房上要。
那小蝉的外祖母夏婆子是在后门上当差的,离小厨房很近,镇日里到小厨房里坐着闲磕牙。这一见到外孙女,自然是喜笑颜开,拉着不松手,问这问那,十分亲热。
小蝉笑道:“您老别忙,侍书姐姐打发我来点菜呢。我们姑娘说了,今儿想吃绿叶菜,要清淡点儿的,可有些什么呢?”
柳家的把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擦,陪笑道:“都有,都有。要么炒个枸杞芽儿?”
小蝉想了一想道:“倒也使得,只不要多放油了。”
柳家的忙道:“这个自然。”说着端上一盘糕,笑道:“蝉姐儿,不慌走,拿着吃着顽罢!”
小蝉见她外祖母也是这般拉着她,一想园子里也没大事,于是笑道:“那就多谢了。”
却说贾探春在上房里喝了一盏茶,王夫人也不发话让她下去,不由得心中纳罕,只嘴上还是笑着接王夫人的话茬。
却不料王夫人话锋一转,转到了贾探春的婚嫁上来。
原来前些日子官媒婆来府里为南安郡王府求说探春,虽还没议定,但也八九不离十了,只还没往外宣扬,这才跟贾探春来通个气,要她都准备起来。
贾探春乍闻此言,不由得愣了。当日南安太妃叫了家中姐妹出去相看,其实她心中隐隐约约早有猜测,只不敢确定罢了。
这便定了?这便……定了?
贾探春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晃了下神,赶紧又露出矜持笑脸:“好不好的,女儿自然全听母亲安排了。”
王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挥手叫她下去了。
出了房门,贾探春才沉下脸,一声不吭地往园里走。翠墨跟在她身后,觑着她神色大气也不敢喘。这时候赵姨娘房里的小鹊跑过来,说姨娘请她到屋里去,环哥儿也在。
贾探春这时满脑子官司,心乱如麻,哪有心思应付赵姨娘,便道:“我身上略有些不爽快,先回去歇歇,后半晌儿再过来看姨娘。”
一行走,一行迷惘。
这就要出阁了?她想起当年放飞的那只凤凰风筝,如今想来,那竟像一个预言一样。贾探春素日里一腔雄心壮志,如今按理说是苦尽甘来了,想王妃之尊,怕只在大姐姐的皇妃之下。
只不知何故,她心中某个地方只觉得隐隐的不对劲,并不称心如愿。
成为别人眼里的凤凰,站在血统高贵的夫婿身后,主持一府中馈,生出一群同样血统高贵的儿女,福泽绵延百年……这便是她一生最值得夸耀的事业了吗?
我若是个男子!但凡我是个男子!
贾探春袖子下面的手不知不觉间攥了起来,指甲掐进了肉里。
正心绪起伏间,只听后面有人喊道:“姑娘且等等,我有话说。”
贾探春听了这声音,深深地呼吸一口,扭头笑道:“姨娘这是怎的了?”
赵姨娘笑得一朵花一般:“姑娘大喜了!我来同姑娘道喜。”
贾探春心中正不自在,收了脸上笑意道:“姨娘这话我可不明白了,我好端端的,何喜之有?”
赵姨娘笑道:“我早知道了,南——”
刚说了个“南”字,贾探春便知不好,眉头一皱道:“姨娘噤声!这话也是能喊出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