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门前,凝视昏蒙蒙的天空,任暴雨前的闷热与凝重包围上来。片刻,我闭上眼,从一片空白中开始接收讯息——山间青草昏庸蒙昧的清香、鲜红野花盛放时甜腻的气味,以及它们腐败时若有若无的薄臭……云层在我头顶移动,一层盖过一层,像暴雪就要倾泻而下。
在我记忆里,山谷中曾有过一场骇人的大雪,我只记得它的存在,却不记得它发生于哪一年。更奇怪的是,当我向爷爷求证这件事时,他却说从未见过那样的雪,如同我问他那个男人是谁的时候。
爷爷说:没有什么男人,你记错了。
或许爷爷说的对,我这二十五年来从没出过山谷,怎么可能有关于外人的记忆呢?
我所有的世界,仅仅这座幽深山谷,与爷爷相依为命的木屋,还有年年枯荣的闲花野草,偶尔奔过的野兔狐狸,两侧巍峨山岭,天顶翻涌莫测的丛云……
随思绪流动,我脑子里又一次浮起那个人的身影,以及那把可怕的刀。
突来一个寒颤,我睁开眼,云层变得更黑,雨要下来了。这时,我看见远处山道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黑点慢慢移动,像蚂蚁顺着雨后长长的草叶爬行。我怔住了,紧张攥住心脏,当我反应过来那是一个人行走的身影时,黑点已转过弯,隐没于茂盛的树丛下,再也看不到了。
有人在朝山谷走来!这个认知让我激动得浑身颤抖,起身就想往外冲,这时背后传来一声呼唤。
“吴邪。”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见爷爷熟悉的面孔,他的脸隐藏在屋檐的阴影里,让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爷爷。”
“客人要来了,你准备下。”
客人?我一愣,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头一次从爷爷嘴里听到这两个字,以至于我一下不能理解它所代表的涵义。
或许看我不说话,爷爷又重复了一遍,他从阴影下步出,我看到他面色严肃,眼睛里好像笼罩着一层霜。这层苍白的冰霜似乎也同时盖上了他的鬓角,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老一些。
发现这点时,我脑子里不可抑制地飞过另一件事的影子:在我记忆里,爷爷似乎是一夜之间便衰老了,因为我……
心头突来一痛,不愉快的回忆像一只大手撕扯我的心脏,怪我当年闯下祸事,怪我不听爷爷的话,妄图私自离开山谷,给他添了很大麻烦,连带自己也受了重伤,所以才导致爷爷一夜白头,对吗?
他在那一次之后就立刻老去了。
“……对不起。”我喃喃,自己也不清楚这话是对爷爷说,还是对当年那件事说的。
“唔?”爷爷一愣,大概没有听清我的话,我赶紧岔开话题,问他:“需要什么准备?”
爷爷沉默片刻,说你进屋去等着就行,客人要来了。
“……好。”
坐在屋里,我感觉心里有些发热,说不清的焦躁在胸中蔓延,忐忑像房中若有若无的香味那样无所不在地萦绕于鼻端,这香味我从小嗅到大,熟悉而陌生。我在这香味里长大,如同鱼在水里生长。
我曾经问爷爷,为什么屋里总要焚这样的香,他淡淡地说这是家族传统,我又问他家族里的事,他却变得很冷漠,说你还不到知道这些的时候。
说完,他继续研磨那些香,将一段段莹白坚硬的香料碾成齑粉,每当这时,无需焚烧,它们就散发出熟悉的味道,让我心境平和,昏然欲睡。
有一次,我趁爷爷不注意时,偷偷顺了一段未经研磨的香料,晚上睡觉时,我将它捏在掌中,反复抚摸揉弄,发现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