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喜欢这个口味?要不给你换红烧牛肉的?老坛酸菜的?实在不行不要勉强,咱还有压缩饼干……”
魏霁停下手中针对粮食的机械动作,仰起一张扑克脸,“爸,我问你一个问题。”
“说。”
“如果傅文婕女士在你眼皮子底下突然离世,你会有什么反应?”
魏逸云手一抖,被滚烫的咖啡燎了舌尖,水蛇吐信子一样直嘶嘶,怒弹了魏霁一记脑瓜蹦儿:“臭小子,脑子里成天都在琢磨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刚弹完,立刻就后悔了,自责起他一个糙老爷们儿教育起孩子来太过简单粗暴,一点都没照顾到青春期少年丰富敏锐的情感世界。魏霁这孩子懂事的早,以前从来没问过此类没营养的蠢问题,一定是今天父母的离异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了非同一般的冲击,才让他暂时失了智。
再仔细一想,那个问题看似荒谬,说不定是在变相地质问他对前妻还有没有感情。
拿大人的心思这么一深究,魏逸云更惭愧了,他想起傅文婕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有时候成人的世界小孩是很难理解的,不给他解释透彻,一味闪烁其词地糊弄过去,很容易扭曲孩子的三观,给他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这万一……因为父母破碎失败的婚姻,魏霁将来恐婚了可咋办?
“我怎么可能会让那种事发生呢?”魏逸云笨拙地撸了一把精短的发茬,尝试触碰儿子柔软的内心,“魏霁啊,我跟你妈选择分开,并不是不爱彼此了,而是因为不适合,磨合程度达不到心理预期而已。你这么聪明,应该理解吧?这就像两块石头,大家各自都有很多棱角,在碰撞摩擦的过程中产生许多龃龉,虽然我们都尽了最大努力去打磨自己、填补缝隙,但收效甚微。最后尽管痛苦,还是不得不放弃,这对我,对你妈,甚至对你,都是解脱。”
魏霁无动于衷地听着,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看他附和,魏逸云长舒了一口气,别扭地咳嗽一声,他对扮演这种知心家长的角色真是一点也不熟练。
少年撩开刘海,看了一眼这个被婚姻折磨得痛苦万分的男人,心底对他升起一丝怜悯。他虽然年纪尚小,但他在父母常年无硝烟的战争中对婚姻形成了一套独特的见解。
在他还未发育完全的世界观中,认为婚姻本来就是一项荒唐的、完全违背科学的发明:试想一下,两个只相识三年两载甚至更短时间的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性格不同,阶级文化教育程度不同,甚至性别都不相同,却突然间不得不因为一纸婚书承诺互相搀扶不离不弃,不得不每日苟且在同一张床上,分享彼此前半生完全不同后半生也许注定满是分歧的人生,简直要命。
小魏霁为自己这番一针见血、独树一帜的见解感到自豪,但这并不是目前他想和魏逸云讨论的命题。
“我明白,从始至终我都认为你们离婚是件好事。”他不得已重申一遍,顺便安抚起单亲爸爸突然敏感多疑起来的心灵,“你也别多想,我纯粹只是好奇,一个人在刚刚失去爱人的时候,会呈现出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因人而异,精神崩溃、歇斯底里、行尸走肉……什么反应都不稀奇,要知道,死别可比生离难以接受多了。”魏逸云这种职业,死别的场面被迫见得多了,信口拈来,最后他苦笑了一下,又把话题引到前妻身上,“这要是我跟你妈刚结婚那会儿,突遇丧偶,我估计一时想不开就寻死觅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