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奕珩有时候心生怀疑,一切可能都是自己的臆想。对此他甚至能找到绝佳的心理学层面上的解释——很多悲伤无助到极致的人,都倾向于创造出一个虚拟角色来实现自我慰藉、自我救赎。
可如果真是这样,这些年来,那一封封不定时寄来的信件又怎么解释?
难道他已经病入膏肓,开始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笔迹自己给自己写信了吗?
更可怕的是,他上一个心理医生暗示他,很大概率上,这是完全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某些精神分裂症患者会同时拥有几种甚至几十种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格,这些人格和谐相处,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这种猜测简直荒唐,傅奕珩一声不吭地炒了那个庸医。他很有自信,起码到目前为止,他那一点心上的陈年旧疾还远远没恶化到那种可怕的地步。
乐观点说,他不过是在偶尔无意识的时候,喜欢画一些奇怪的东西罢了。
傅奕珩揉揉太阳穴,扭头看向倚在床边的画板,不意外地看到上面熟悉的图画。这幅画十年如一日地停留在同一水平,完全不受主人日益精进的画功的影响,独自坚守着粗糙和狂乱,不思进取。
平静地起身,取下它,扔进抽屉,锁上。
从第一次的仓皇失措,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他早就学会了无视那个偶尔怪诞的自己。
边刷牙,边推开百叶窗望进庭院,傅奕珩习惯性地搜寻起那个日渐肥胖的老家伙,最后在长椅上某个年轻人的怀里找到了它。
这让向来稳重老成的傅先生大惊失色。
他眯起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傲娇高冷、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不屑一顾的他的猫,居然纡尊降贵,摊着肚皮躺平了,任凭一个陌生男人抚摸揉搓?你什么时候成了一只这么随便的母猫?
傅奕珩狠狠地咬了几下口中的牙刷,忌妒险些让他维系不住优雅。
天渐渐暖起来,正逢换季脱毛的时候,漫天飞舞的猫毛让魏霁打了惊天动地的喷嚏,他揉揉鼻子,倏地感受到一道不那么友好的视线。
下意识一侧头,碰巧跟二楼西边角落那个房间的主人打了个照面。
他愉快地抬起手,酝酿起一副见牙不见眼的笑容,还没等他的面部肌肉抵达应到的位置,那人就叼着牙刷,阴沉着脸合上了窗。
魏霁:“……”看来宿醉的感受很不好。
傅奕珩穿戴整齐,人模人样地下了楼。
跟所有的客栈旅店一样,“觅蓝”每天上午都清闲至极,连只苍蝇飞进来都只打个转儿,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鲍大春撑着胳膊肘,死狗一般把自己整个吊在柜台上,漫天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坚守着自己人形招牌的岗位。
“号称千杯不醉的大春,竟也遭遇了滑铁卢之耻。”傅奕珩绕进前台,弯腰从倒数第二层抽屉抽出一个小铁盒,二话不说开启了嘲讽模式,以报昨晚的三杯之仇。
“酒逢知己,喝醉那是基本礼仪。”论嘴炮,没人秀得过大鲍,“这项礼仪,我认识的人中,要数老傅你执行得最彻底!三杯立倒,快准狠,一点儿不拖泥带水。小弟佩服。”
“同样都是醉,有人隔天就恢复得神清气爽,再看有的人……唉,终究岁月不饶人。”傅奕珩属于那种要么不开腔,一旦怼起来就专挑对方软肋,出鞘必封喉的类型。
鲍大春最忌讳别人拿年龄说项,放在平时,他一准公鸡般振奋精神,打个恢弘嘹亮的鸣让对方瞧瞧,他青春依旧。
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