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熟悉的炕上,暖烘烘的,被子上是大红色印花和老土的鸳鸯图案;正对着的是一道木门,木门的把手坏掉了,弟弟正笑嘻嘻的捣鼓掉在地上的木把手;右边是一篓子黄纸,堆的老高,几乎要顶到房顶上去,而右边是一张梳妆台,上面镜子被擦的干干净净,小竹桶里则插着几朵漂亮的金色菊花。
坐在地上玩木把手的弟弟张龙瞥见大姐醒了,立马用袖子擦了擦鼻涕,笑着站起来,趴在床边上,说:“姐,你刚才睡的跟猪崽子似的,还直哼哼哈哈哈!”
张十桃看着才八岁左右的弟弟,突然伸手掐了一把弟弟的脸蛋。
张龙刚被捏就立马挺身起来,拍开大姐的手,吼道:“我看你是睡癔症了,老子的脸都敢掐!看老妈回来我怎么告状!”
张十桃还恍惚着,她看着弟弟跑出去,屋外是柴房,经过柴房便是大堂,她看着大堂的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随后踉踉跄跄的跑到梳妆台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下子鼻头酸涩不已,抽泣着,又由抽泣着变成嘶哑大哭!
——我真的重生了!
张十桃其实准确说,是在笑着哭,顺便充满怀念不断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脸,确认这是真的。
忽然,大堂那边又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一种光是听着,便叫她恶心又害怕的声音:“娘,有消息了!”那人走路飞快,冲进堂屋生怕自己比谁晚一脚,见堂屋没人,立马就转头到右边的里屋去,声音大的张十桃无法装作听不见。
“娘!我听村长说,城里头现在都乱的很啊,好多农村地方也乱,都在搞罢工呢!那些个资产阶级分子恨不得事情再搞大一点,就巴望着离开农村,好回城市里享福!”
张十桃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小婶挑拨事情趾高气昂的样子,她不由自主的跟过去,站在里屋的布帘子外头就将对话听了个完完整整。
她小婶子说:“我看大嫂的心思也是不在家里头的,要不是上头还不准,她早就带着孩子离开了,说不定还要撺掇大哥跟她一块儿走!”
听到这话,里屋的张老太太发话说:“她敢!我大儿子我是知道的,没那个胆子,胡青想走也走不了,这么多娃娃,我就不信她舍得丢在这里不管。”
“大哥敢不敢我是不知道的,但是大哥疼嫂子啊,你看前天还不是因为嫂子假惺惺的掉几个泪珠子,就对您老人家摆脸色不是?从前大嫂没过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大哥可孝敬您了!”
张十桃听的心里反胃,恨不得冲进去说‘根本不是这样’!
可她只是捏紧了拳头,脚步也沉重的站在原地,一点儿要为重生后的奋起做贡献的意思都没有。
也是,她本身就不是个张扬厉害的人,一朝重生,哪里就能嘴皮子利索开始大战恶毒小婶子,扭转奶奶对妈妈的印象呢?
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到,哪怕重生,都好像没有一条活路,看不见希望。
张十桃没有任何点子,此时只在脑海里面算了算时间,发现自己是重生回了五年前,也就是距离妈妈不告而别还有半年的1984年秋。
前几年就有消息说外面很多人不愿意下乡了,在闹事情,岩云村里没有电话,闭塞的很,和外界的信息交流落后很久,有时候外面政策又变了,他们都不知道。
但是80年的时候上头说是停止下乡了,这个消息倒是传的快,只不过张十桃的妈妈胡青虽然也有意动,却因为本身家庭成分是大地主的关系,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