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粗糙的她最无情的羞辱。
不过这也只是外貌上的相似,若论其他,白玉堂虽然嘴坏,好歹也称得上光明磊落、行侠仗义之辈,而慕容泽久居商界,说话做事又带着几分圆滑精明,在营救白音一事上又显露出几分不太让人看得上眼的小心思,稍显懦弱,是比不过白玉堂。
但是总体来看,还是很像的。唐思卉十分坚持这一点。
白玉堂犯难地直嘀咕:“是么,我怎么还没发现他有这等好处……”
自恋使他迷失方向,唐思卉摇摇头,决定放任自流。
人的记忆实在是神奇,她时常在见了某样东西后,只要多看一眼,便会越来越觉得那物件似曾相识,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时间一久,她便也分不清这究竟是她给自己下的心理暗示,还是她当真在别处见过此物。青铜面具背面的缎带已被烧得一干二净,面具用料不算上等,掺杂的杂质太多,所以这青铜面具的外沿也无可避免地被熔了少许,她的食指绕着面具边缘划了一圈,便沾上了一层黑色的灰烬。
她轻轻搓下指腹上的灰烬,黑色的尘土落在地上,就像是当年洒向她‘棺材’上的泥土。
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戚家村。
乡间的夏夜是热闹的,虫鸣四起,走兽也挑着村民入睡时横行大道,发出淅淅索索的声响,流溪不止,水声叮咚作响。
唐思卉未见过这样祥和美妙的戚家村,一怔,才意识到自己看见的是小唐思卉的记忆。
夏日里的劳作最是苦人,大人们都乏得很,再闹腾的小孩被揍一顿也得乖乖上床,独独小唐思卉睡不着。
她总觉得苦闷,她会想家。她的养父母待她一般,自她懂事起便和她‘划清界限’,时刻提醒她是这个家中的局外人。初时他们称她做城里来的小姐,前倨后恭,而日子越来越久,她的生母再未派人来过,她便被称作是城里不要的弃婴,是这可怜的农户人家里的拖累,是个做一碗饭的活、要吃三碗饭的讨命鬼。
她很想回家,但她对家的想象实在匮乏,她与她的家的关联,只剩下一块刻着兰花的玉佩,和……
一点鬼火。
她趴在窗口,她的床上还挤着两个与她差不多年龄的小孩,睡得正香,时不时就向她踢一腿,偏偏她还不敢多动,生怕把这两个‘混世魔王’吵醒。她眼巴巴地望着窗外,望见窗外的树林里忽然冒出了一点绿色的火苗,便心生雀跃,蹑手蹑脚地从炕上滑下,打着赤脚便往外跑——她的那双草鞋实在是太粗糙,每走一步就要呱呱作响,只有赤脚才不会被人发现。
乡间的泥土松软,这一路跑去,除了偶尔踩到几粒碎石,倒也算舒服。只是越近树林,地上那些树枝就不算温柔了,可小唐思卉一点也无惧,还是大咧咧地跑着,一点儿没有慢下来。就在唐思卉都忍不住替她脚疼时,却见幽深的树林里忽然伸出一双粗壮有力的手,将她一掳,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她听见男人语带笑意地说:“囡囡别跑,你若再不端庄点,爹爹就不接你回去了。”
她抬头看去,青面獠牙的面具似是被赋予了生命,竟也有了生动的神态,却瞧不出半分恐怖。面具后的那双眼便是慈父的模样,而那两只突出的獠牙,同他伸出的双手一样,不是带她去地狱,而是要接她回家。
她鼻子一酸,女童本天真的脸庞现出一丝苦涩,乃至扭曲。
她听见十三年前那道细弱又尖利的声音再问:
“可为什么,没人来接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