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沉光脚步一停,温声相问:“是殷老前辈么?”
那声音答道:“正是。”
何沉光听殷天正应承了自己身份,反倒不急于回答了,而是怔了一怔。
她感觉到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种感觉很是新鲜,和她平时走着在街上被男人注目、坐在堂上由红教的歪瓜裂枣们注目时都不一样。这感觉不但新鲜,还很让人愉悦、甚至有些隐隐的兴奋——她灵魂中在前台起舞的那一部分,仿佛更起劲了。
她脸上表情,忽悲忽喜,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身周的喊打喊杀、剑拔弩张,似乎都被她隔绝了在外。半晌,她才说道:“我说的是……是您亲外孙,张无忌。”说罢微微而笑,腮侧却又悄悄滑下一滴泪来。
即便一时想不起“张无忌”究竟是何许人也,江湖中人也大多知道殷天正只得一个爱女殷素素,殷天正的外孙自然就是殷素素与武当五侠张翠山的儿子。这下子方才还扰攘不止的那群人均像是掐了脖子的鸡,竟是短暂地安静了一息。
殷天正与何沉光一问一答之间,看似平淡,实则皆是用的上乘内力发声。且殷天正此刻正与莫声谷过招,声音却依然四平八稳,其功力之深,着实骇人,令专心于这场比试的武当、峨嵋诸人尽皆微微色变。待何沉光“张无忌”三字一出,更是令莫声谷、殷天正同时心神剧震!殷天正惊痛之下,手下再不容情,使出他毕生绝艺鹰爪擒拿手,去迎莫声谷递来的长剑!
这一爪若真是抓实了,莫声谷即便能刺中殷天正,自己也必得毁废一只手去,定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可莫声谷听到张无忌之名,焉能无动于衷?殷天正发力之时,他亦抖剑回旋,竟是拼着这一招不打了,口中惊道:“你说甚么!?无忌怎么了!?”
也是因着他这一招的回旋之隙,殷天正得以在最后一刻收招,吐出一口浊气,道:“你过来。”
他这一句“你过来”自然是对何沉光说的,声音不似方才那样四平八稳,听来竟有一丝发颤。在旁观战的武当四侠虽然并未多分神理会何沉光那一头,但何沉光先前所说的话都是听见了的,这下人人亦是色变,莫声谷最是性急,提着长剑拨开人群道:“你说无忌怎地了!?你说他是被朱武连环庄的人害死的!?”
何沉光见他神色惶急、打扮与别个不同,猜出他应该是武当来人,神色一缓,道:“……五年前,昆仑雪岭上,连环庄的人将他推下了悬崖。”
她话音甫落,突然身形疾起,整个人快如一尾红练,越过人群,飘向了六大派合围正中的殷天正!她这一着轻功奇快无比,底下人群里同时刺出十数柄的长剑,却都够她不着,只见她擦着无数兵刃寒光,轻盈地落在了殷天正面前,缓声道:“殷老前辈,你好。”
殷天正惨然笑道:“你也好!敢问你一声,我的无忌外孙,果真已是没了么?”
何沉光抬头看住面前须发皆白的老人,道:“……确真。我在悬崖边找到朱长龄之女朱九真时,她亲口说无忌带着朱长龄一同跌落了悬崖。我拿住了朱长龄一家与武烈,细细问过……”她声音微沉,语气透出一丝狠意:“他们承认了。他们是为骗出屠龙刀的下落,诱骗于无忌,哪知事情败露,无忌为了守住秘密,宁愿跳下悬崖——”她越说越快、声音发尖,嘶嘶地道:“——这两家的畜生,我已全部料理了。”
她说得如此详尽,若说他人先前只是信她两分,此刻也起码信上了七分。张松溪乃武当七侠中智计最足之人,立刻去问何沉光究竟如何识得张无忌、二人相处的种种细节;何沉光一一据实相告,无一处可疑,殷天正再无不信的,登时眼中泪水滚滚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