氲中祈盼到:上天既然怜我孤苦,那便请一直这样好下去吧。
这一夜,一觉至天明。
然而却有人为这同一桩事辗转难眠。
贾琏自送了黛玉回来后便自顾高乐去了,林海不叫他插手林家家务,他便连去向姑父问安都少。除了间或使小厮打听林府产业及各处进项,再不关心其它。再加上离了凤姐的辖制,歌舞画舫,青楼戏院,就没有他不爱去的。以至这边林家祭了天地,告了祖宗,在族谱上添了名字,才知道自己新来了个表弟,而他对这个八成会让他们家如意算盘落空的表弟却一无所知。
这时才火急火燎地过来给林海清安。
恰好碰上黛玉文湙兄妹陪着父亲磨牙,以解病榻苦闷。听得下人通报表少爷过来给老爷问安时,父子俱是一声冷笑,就是黛玉也对这链表哥近日所为心有芥蒂。
但人既来了,到底也不能将他拒之门外,只好让人请他进来。
贾琏绕过红木雕花屏风进得室内,给姑父行礼问安之后,果真瞥见黛玉旁边还站着一人,仔细一看,只觉此人俊朗不凡、玉树临风。着一袭天青色松江布的儒衫,满身文雅却不见半点呆气,他何偿见过这样的少年,半边身子都酥了。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银子不银子了,忙问道:“小公子看着面生,不知…”
林海道:“这是犬子,只因他流落在外多年,日前才归家,是以你不曾见过。”
又看向文湙:“这是你大舅舅家的表哥,单名一个链,排行第二,他长你几岁,你唤声表哥就是了。”
“链表哥”,文何时被人用这样的腌臜的眼光打量过,这无赖恨不得把他衣服都看化了,因此这声表哥叫出来都带着冰碴的,“有劳表哥辛苦送妹妹回来,又代为照料父亲多日,真是叫愚弟铭感五内。现下表哥终于得闲,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告诉,愚弟定然为表哥安排妥当。”
一番话说的黛玉都替他脸红,这么好几个月要吃什么玩什么都尽够了。
贾琏也不真是个棒槌,就算听不出语气不对,也知自己连月所为谈不上辛苦二字:他这摆明是讽刺于我了。
转头看向林海:“按说姑父后继有人侄儿理应高兴,但表弟到底流落多年,这突然就回来认亲,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还犹未可知啊。”“隐情”二字咬得犹为重。
不待林海答话,文湙便抢声道:“此事是有姑苏林家发现端倪,监察御史查证,圣上亲下谕令断的案子,你说能有什么隐情?”
贾琏大惊,这其中居然还有圣意,那这事儿便是板上钉钉绝无转圜了。立刻笑说:“那真是恭喜姑父一家团圆,表弟一看便知前途无量,姑父真是后继有人啊!”又看向文:“你我既是嫡亲表兄弟,日后可要好生亲近亲近,莫失了亲戚情分才是。”
文湙心内大骂无耻,面上半分不显:“链表哥这是哪里的话,贾家一门两公,愚弟日后还得靠表哥携带着才是。”
贾琏内心更是得意,凭你怎样,日后既要靠我抬举,好处自是少不了了,不由又起了那等腌臜念头。才要过去兄弟再热络一番,便被林海借口有事要与兄妹交代打发出来了。林海人老成精,虽不担心文吃亏,只是贾家终究是玉儿外家,再叫他卖丑下去,女儿面上须不好看。
好在文湙也懒得与这等龌龊货色计较许多,此事便揭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