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晨练,文湙照例准备先给黛玉示范一遍。谁知她却说不用,自个儿走到场间,一套五禽戏打下来,虽不能说是行云流水,但也基本没走大辄。文湙看着气喘吁吁的妹妹高兴夸到:“不错,这么些时日便能学得差不多,我妹妹果然能干。”说着便要回去用膳,被黛玉一把拉住袖子。
黛玉瞪着他道:“哥哥这样随口夸我两句就算完了?”我打小没人夸怎的,练这么辛苦也不是就为了听你夸两句不错的。
文湙想了想道:“听说承恩候府有《阳关三叠》的残本,要不我去给你抄回来?”
黛玉急得直跺脚,道:“谁稀罕你去抄劳什子琴谱,顾家的东西顾先生手里自然有。”
“说的也是,要不然就是想做衣服了?我库里还有几匹进上的料子,极是素雅大方,回头叫人送过来。”文湙又想到个好东西。
黛玉却依旧不领情,只顾低着头生气,一双小手将文湙袖子拧成了麻花。
半晌,文湙终于掌不住“噗嗤”一笑,道:“傻丫头,骗你的,答应你的事哥哥怎会忘。昨天看你打得有模有样就派人去庄子上准备了,你回去让嬷嬷替你收拾收拾,明天咱就去。”得亏这穿的是窄袖,能遭殃的面积小。
黛玉心内虽然雀跃,依然噘嘴道:“哥哥你又捉弄人,“想了想觉得有点吃亏,又道:”我叫你寻了一回开心,你库里的料子也得是我的。”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如今得罪了小女子,文湙哪还敢说个不字。这会儿别说她要料子,怕是要搬库房也得随她了。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四月已是暮春初夏,微风正好,于是林府一行人一大早便出了城。一路上也不疾行,就这样慢慢的走着。黛玉悄悄掀起一角帘子,看过往进城的农人商贩,竟从他们的步履匆匆中偷到了一丝闲适。
女眷不耐颠簸,一行人到了庄子的时候便已近了午时。事先已经通知了今日主人要来,落脚处早已收拾的干净整洁,仆妇们也早已备好了午膳。虽然野食粗糙,但无论是鲜嫩的香椿,爽脆的芦笋,抑或是一碟烫得碧绿的芥菜拿葱姜蒜凉拌了,都能叫人心旷神怡。
然午饭是吃好了,原准备午休之后便去遛马,谁知忽然起风,从东南方吹来好大一片的乌云,众人便知天有不好。果然,这场雨淅淅沥沥得下到了半夜。
翌日一早,黛玉在院子里散步。这院里有一株两、三人高的桃树,昨天还开花开得极是热闹,今晨便落了一地的花瓣。
紫鹃见姑娘在桃树下徘徊,便上前问道:“姑娘,可要奴婢准备花锄和绢袋?”
正好被才进门的文湙听到,笑问:“要锄头做什么?勇婶儿喊你种地去么,哪块儿地这么有福气,要我妹妹去种?”李大婶就是帮他们收拾屋子的,昨天一桌菜也是她做的,与黛玉聊的极是投契。
黛玉转头笑道:“哥哥你直说哪块儿地这么倒霉,要被我糟蹋吧。”
紫鹃也笑道:“倒不是为种地,只是往日姑娘看了落花烂在泥里或遭人践踏心有不忍,会把花瓣用绢袋装起来,再埋到特意建的花冢里。”
文湙走到黛玉身边,抬头望着还在零星下落的花瓣,笑道:“我今儿算是知道诸子百家怎么来的了,就这一样落花就百人有百样见解。有人说’寂寥满地落花红,独有离人万恨中’,又有人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如今妹妹你荷锄葬花,是个什么意思呢?”转过头看向黛玉,却见她自己也是满目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