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她还什么也没想起来,所以也不会知道,过去的她也曾无数次这样希冀过乃至怨愤过,最后却仍旧不得不承认,自己别无他法。她更不会知道,在未来,在很久之后,她仍旧会时不时这么想。但到了那时候,她已经足够平静,不再怨愤,也不再怀着不可能实现的希望。她会接受所有现实,温驯地认可自己的一切缺点,并且带着这些缺点,一步步走向她唯一能够选择的终焉,绝不犹豫,也绝不回头。
她终究会知道,命运从来都很吝啬。一个人能够向命运祈求的最奢侈的事,就是选择自己想要的道路,并且将它走完。
上学的前一晚,花见站在庭院中念念有词。夜幕水一样清澈,漂浮着一弯几近透明的月亮。沐浴在月光里的,是红樱花叶同开的枝头,衬在弦月边缘,唰啦啦、唰啦啦地轻轻摇晃。
春夜的空气凉润润的,浸着院子里低矮的草木,凝结出一点薄薄的露水。花见光顾着反复斟酌用语,专心到忘了周围的温度,等到鼻子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才觉出点凉来。
“再背一遍……”她嘀咕一句,双手拍拍脸颊,再拉起嘴角,面对空无一人的庭院摆出一个夸张的笑容。想了想,她又觉得有点好玩,自顾自地乐起来,“嗤嗤”地笑。
一个人待着的时间,对花见而言是最轻松的。她不用担心这担心那,想笑的时候就能笑,甚至还能做个鬼脸。
所以,在她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时候,她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往前扑倒在地摔个大马趴。
“你在做什么?”
花见踮着脚尖,竭力平衡住身体,也竭力平衡住惊慌失措的大脑。等她站稳后,她刻意深呼吸了一下,把表情调整到她自认为最正常的样子,这才郑重其事地回过头。
站在屋檐下的人,应该是叫高杉晋助没错。他有一头紫色的、圆圆的头发,身上的羽织也是差不多的颜色。他穿着鞋,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月光里,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友善。眼睛是很漂亮的灰绿色,但是有点凶。
花见咽了咽口水,很想拔腿就跑;但她忍住了。不仅忍住了,她还逼迫自己露出一个尽可能友好的微笑。
“那个,晚上好,晋、晋助?”她想起松阳说,要叫名字或者姓氏,就试探着开口。
“……‘晋助’?”高杉顿时皱眉,表情变得更加不友善,目光还有些怪怪的,“你就直接叫名字吗?”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花见很想一头撞在樱花树上,最好能把自己撞晕,但她不能,她必须继续坚强地面对这一切。
“松阳老师说可以叫名字……”慌乱之中,她话没说完整,自己也没察觉,只忐忑地看着高杉,小心地问,“不、不可以吗?”
“松阳老师说的?”高杉表情微松,移开目光,“没什么,随你。”
“哦。”花见迷茫地点头。
他们保持沉默。
沉默让花见很尴尬。她试图寻找话题,决定再说两句话,就客客气气地跟高杉道别,溜回自己的房间。没想到,高杉先开口了。
“你刚刚在做什么?”他又问了一遍最初那个问题。
花见眨眨眼。“呃……背书?”她不太确定地回答。
“背书?”高杉也有些茫然了,抬头看看天,“晚上在院子里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