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着嘴唇没有答话。修毫不顾忌地几乎整个人瘫软在他身上,肌肉每一丝细微的颤动都诚实地转达给他:“喏,你现在要哭了吗?”
毛茸茸的金发在眼前一晃一晃,他苦笑着地垂下睫毛摇摇头:“这种时候就别嘲笑我了。”
“嘲笑?”修试图用胳膊把自己撑起来,在努力失败以后干脆利落地放弃了,红眸转过来看着他,“你当时那个样子,真是……”
面对满是恶意的、重复的无常命运,再一次被辜负、再一次徒劳而返的压抑的绝望之人,却像是已经完全认命了那样,无言地垂下了头。
“——难看极了。”
“嗯……是吗。”
“完全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啊,就差写上几个大字‘又被命运玩弄了’。索拉跟你表白了?唔,是不是还想和你天长地久?”
“修!”
“得了吧,你总是不让我把话说完。” 他视骑士的窘迫如无物,慢悠悠地点评,“身为费奥纳的骑士,不能拒绝女性的求援不是吗,你这次准备和她私奔去哪儿?圣杯战争我一个人也可以哦?”
如果不是他现在起身的力气都没有,那瓦尔修估计怒火中烧的迪卢木多已经把红蔷薇抵到他的喉咙上了。被嘴炮击中的黑发枪兵难耐地紧握着双拳,勉强维持着冷静:“我并无此意!我这一生只会效忠一位君主——”
“是吗?容我提醒你,你上次可是做出了完全不同的选择。”
和主上芬恩的未婚妻格兰妮·康马克公主私奔,最终也因此被嫉妒的芬恩所害。而在他死后,导致他荣光尽毁的格兰妮却“被芬恩的花言巧语所迷惑”,选择回到了芬恩的身旁。
骑士顿时像被扼住了喉咙那样哑然了。那瓦尔修静静等了半天,抬眼看他:“解释?”
“事实的确如你所言,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宛如一只待宰的温驯羔羊那样,隐忍又麻木地闭上了眼睛,时刻准备拥抱带着荆棘的命运,无处可逃,也无话可说。
那瓦尔修忍无可忍地瞪他一眼:“公主殿下给你下了无法反抗的制约的细节呢,不记得了?!”
“形势如此,她要摆脱可悲的命运,那是唯一的选择。”迪卢木多琥珀色的眼睛沉沉地与他对视,仿佛蒙上一层拂不去的雾霭,天性里的昂然光辉都被掩没了,却依旧澄澈不含杂质。
“我并不怨恨任何人。”
“啊啊,”金发的从者长叹一声,勉强抬起手来抚额,“笨蛋无药医啊——”
迪卢木多好脾气地温和笑笑,伸手揉揉他被冷汗浸透的额发,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只是……有一些迷惑罢了。”
“什么?”
“……没什么。”
“迪尔,再这样你就守着你的骑士道孤苦一生吧。”那瓦尔修的额角跃出小小的十字,“现在,回答问题。”
“修,”他看着对方不耐地抬起胳膊整理头发,反手握住那只冰凉的手,“你爱过吗?”
“自然。”修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问这个的话——”
话语突然停下了。那瓦尔修歪着头反问他: “怎么,又想我给你上课?”
不等他回答,修眯眼笑了笑:“真是抱歉,男女之爱我可无能为力……我所爱的,从来不是卑微地祈盼回应的某个人。”
“我大概猜到了——”
“嗯。”那瓦尔修闭上眼睛,脸上淡淡的笑意隐去了,“非要说的话,我爱着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