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全都知道,这位县尉大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沈西不死心地劝说他留下来勘察现场,奈何没有人听她的。一行人踏着夜色前往丁家。
丁家的祖宅在临安城内,不过丁伯仲身体不好,在大夫的建议下,他在西湖边建了一座别苑,一年有大半时间都住在别苑。
沈西等人抵达别苑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丁伯仲匆匆迎接他们入内,亲自张罗饭食热水。翩翩的烛火下,他的身形更显得消瘦,时不时咳嗽两声。沈西满心愧疚,沈达允却把这一切看成理所当然,甚至向丁伯仲讨了一壶热酒。
后半夜,沈西躺在客房转辗反侧,隔壁屋子就是义父如雷的鼾声。她索性起身走到院中,脑海中一遍遍回忆桑园内发生的种种。
按照常平向丁伯仲的汇报,他们和王大成一整晚都埋伏在林中,直至听到“笃笃笃”的声响。他们不敢点灯,循着声音抓捕鸡精,哪知道沈西突然冒出来,打断了他们的围捕作业。
与沈西动手那名家丁说,丁伯仲曾经提醒他,留心观察,是否有人装神弄鬼。所以他虽然听到了沈西的声音,但是天太黑了,他又误以为有人假扮鸡精,一心将此人擒拿,才会失去判断。
当下,沈西闭上眼睛,反反复复思量每一个细节,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桑树林,能见度太低。她唯一可以肯定的事,自己亲眼看到一团火球,像扑棱着翅膀的母鸡,朝天空飞去……
“三娘?”丁伯仲身披大氅走入院内,缓缓步下台阶。
沈西睁开眼睛,快步走到他身旁,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先生,您怎么过来了?”
“听下人说,你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怎么,睡不着?”
“是我们叨扰先生了。”沈西懊恼地再行一礼,“我不该擅自前往桑园。”
“没事的,不用放在心上。”丁伯仲笑了笑,“有了今晚的经验,下一次我多派些人手,真相必定水落石出。”
沈西听到这话,愈加后悔自责。她低着头嘟囔:“是我自作主张,误了先生的事。
“人没事就行了。不过,以后千万别在晚上一个人出城,更不能去人烟稀少的地方,知道吗?”丁伯仲殷殷叮嘱。
沈西乖巧地点点头,仿佛悉心聆听父亲教诲的小女儿。转念间,她想到王大成说过,但凡鸡精啄死桑树的前一天,桑园内必定出现鸡血,就好像预告一般。她低声说:“先生,您不觉得奇怪吗?鬼神作怪,为什么要用鸡血预告一番?”
丁伯仲捋了捋山羊胡子,点头附和:“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早前我没有重视王大成的话,全因‘预告’一事太过离奇,更像有心人搞鬼。”
他思量许久,继而安慰沈西,“别担心。这两天恰逢开犁的日子,大家都在田里干活,今晚我着实派不出人手。等忙过这阵子,我让他们日夜守着桑园。不管‘鸡精’是人是鬼,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那我先替附近的百姓多谢先生。”沈西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脸上随之露出笑容。
丁伯仲跟着笑了起来,催促她:“时辰不早了,进屋休息去吧。”
沈西行礼告辞,转身走了几步,又快步折返,义愤填膺地说:“先生,这么多年了,您不觉得委屈吗?”
“委屈?”丁伯仲侧目。
沈西握了握拳头,垂下眼睑,“桑园的事原本与先生无关,先生却愿意一力承当。还有义学,义田,先生出线又出力,几十年如一日,从来不求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