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达允斜着眼打量他,不耐烦地喝问:“你到底下不下车?不下车赶紧走,要下就赶紧下,难不成要老子抱你下来?”
“大胆!”中年男子呵斥沈达允。
“老葛!”张文峻示意他退下,又问沈达允,“怎么不见沈主簿?”按规矩,沈默和沈达允必须一起迎接新任知县。
沈达允双手抱胸,右手抓着横刀,站在县衙门前的台阶上。他不屑地冷哼:“你,谁呀!”他的身后,捕快们排成一行,各各雄赳赳气昂昂。
张文峻面无表情,转头朝王大成看去。
王大成猛地回过神,“扑通”一声又跪下了。他把手中的白纸高举过头,嘴里大叫:“求大人替草民做主。”
张文峻对着老葛轻轻点头。老葛会意,搬一条矮凳放在车辕下面。张文峻踏着矮凳,慢条斯理地走下小车,顺势掸了掸衣袖,负手走到沈达允面前,神情仿佛在说:你,还不让开?
此时,沈西已经从茶楼跑了出来,混在人群中看热闹。
一旁,王大成依旧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张文峻替他做主。
张文峻仿佛压根没有听到。他看着沈达允的眼睛,一字一顿说:“沈县尉不知道我是何人?难道您的眼力还比不上普通百姓?”
沈达允词穷。他当然知道来人是谁,他不过是为难他一下罢了。他仰着下巴说:“老子只认文书和官印。”
“就是!”沈西在人群中附和,“王大成称呼你‘大人’,不代表你就是新任知县。或许是王大成眼拙,也未可知。”她语带讥诮,想了想索性走出人群。
张文峻并不恼怒,回过头看她,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仿佛终于等到了守候已久的猎物。
“看什么看!”沈西抬起下巴,奈何身高有限。输人不输阵!她一步跨上台阶,转身与他平视。
张文峻深深看她一眼,说道:“沈三少,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我说——”沈西戛然而止。从始至终,只有她亲口说出了“新任知县”四个字。她的话,反而做实了他的身份。她懊恼不已,手指王大成手中的白纸,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知县大人总算姗姗来迟。”她敷衍地拱拱手,“麻烦大人收下状纸吧。”
“为什么?”张文峻故作不解。
“还能为什么?!”沈西一把夺过王大成手中的白纸,伸手递给他,“您是父母官,替老百姓做主是你的职责。”她把状纸往他面前送了送。
张文峻并不理会她,对着沈达允说:“沈县尉和沈主簿纵容令嫒插手县衙的公务,却没有告诉她,白状不受吗?”
“胡说八道!”沈西和沈达允异口同声。闲杂人等不能插手衙门的公务,一旦这项罪名成立,他们父女三人都要受罚。
沈西气得跳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插手衙门的公务了?”
张文峻看看她,又瞧瞧她手中的状纸,问道:“敢问沈三少,你以什么身份,要求本官收下状纸?”
沈西语塞,赶忙把白纸塞回王大成手中。人群一阵哄笑。
沈达允见状,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把沈西护在身后,大喇喇地瞟一眼张文峻,对着人群大吼:“哪个在笑,老子……”
“义父!”沈西赶忙拦住他,急巴巴地示意王大成上前。
王大成赶忙高举状纸。张文峻看都没看他,对着沈西轻声吐出四个字